有關螳螂的習性,適才我了解到的與它的俗稱可以讓人聯想到的不太一樣。根據“禱上帝”這個詞,人們本來以為它是一個可以與人為安的昆蟲,虔誠地默默修煉,結果人們看到的卻是一個吃人的大魔頭,一個凶殘的鬼魂靈,專門咬被它嚇壞的戰俘的脖子。可是,這並不是最殘忍的一麵。對它的同類親友—螳螂保持的一些習性也是非常凶殘的,即使是名聲很差勁的蜘蛛也難以與之相比。
為了讓桌子上的網罩數量少一些,使地方寬敞些,同時還可以保留必需的設置,我把好幾隻雌螳螂放在了同一個網罩裏,多的時候有12個之多。這個大居室的空間還很恰當,它們有足夠自由活動的空間;再說,雌螳螂的肚子變大後,身體也重,也就不怎麼熱愛運動。它們在罩頂的金屬網上攀附著,動也不動地消化食物,或者等待獵物從此經過。在自由的荊棘叢中它們也是這樣。
同居是有風險的。我深深地知道,草料架上沒有了草料,再好脾氣的驢也會爭鬥起來。而我的這些食客原來就不喜歡當和事老,一旦缺糧,估計它們的脾氣也會更加暴躁,互相打起來。所以,我總是留心讓網罩裏有足夠多的蝗蟲,並且每天都要換兩次;這樣,即使發生了戰爭,也不會以饑餓作借口。
剛開始時,事情進展還很好,網罩裏的居民和睦相處,每一隻螳螂都僅在它們的個人範圍裏捕食獵物,不去找鄰居的麻煩。不過這太平的日子很短,隨著雌螳螂的肚子一天天變大,卵巢裏成串的卵細胞日益成熟,交配和產卵的日期也越來越近。強烈的嫉妒心複蘇了,雖然在網罩裏沒有雄螳螂會讓雌螳螂為了異性而發生戰鬥,但是卵巢的變化影響了整群雌螳螂,教唆它們發瘋地相互殘殺。所以網罩裏出現了互相威脅、赤膊戰和捕食者的盛大宴會,出現了那如幽靈一樣的姿勢,翅膀抖動的聲音、鐵鉤伸展開高舉起來的駭人動作。即便是麵對灰蝗蟲和白額螽斯,螳螂們做出的示威姿勢也不可能更加嚇人了。
忽然,我猜不出為什麼,兩隻相鄰的螳螂氣勢洶洶,擺出了戰鬥的姿勢。它們的頭左右轉動,相互挑釁,眼中充滿了對對方的蔑視,翅膀擦著肚子發出“撲撲”的聲音,這是在吹衝鋒號。假如這場戰鬥僅僅是輕微的交鋒,沒有形成更加嚴重的後果,那麼戰士們的彎曲的劫持足就如同打開的書頁,放到兩側保護住頎長的胸部。這個姿勢絕好,比起那要進行死戰的姿勢還不怎麼嚇人。
接著,一隻螳螂忽然鬆開鐵鉤,伸長,打中對手;然後又快速地撤退防守,對手也同樣進行回擊。這種擊劍法有點像兩隻貓打架。假如一隻螳螂柔軟的肚子上略微有了血跡,甚至有時並沒有受傷,這隻螳螂就會撤退認輸了。另一隻螳螂也就收起戰旗離開,準備著去捕捉蝗蟲;表麵看來它很平靜,其實它一直在醞釀著重新開戰。
大多時候,戰爭的結局會更加慘烈,失敗者絕望地擺出決戰的姿勢,捕捉足舉在空中,展開。勝利者用老虎鉗把可憐的戰敗者掐住,正打算開吃,當然是從脖子開始。醜惡的食人狂就如同咀嚼一隻蟈蟈一樣的平靜,如同吃合法美食似的品嚐它的姐妹;圍觀者非但沒有表示抗議,甚至還希望自己也有機會這麼幹。
啊,殘忍的昆蟲!聽說狼是不吃同類的,然而螳螂卻毫無顧忌,即使是它喜愛的美食就充滿在它的四周,它照樣會把同類作為美餐,就如同有食人肉者的駭人怪癖一樣。
孕婦螳螂的反常行為和強烈的奇怪想法,有時甚至到了令人反感的地步。接下來我們看一下螳螂的交配。為了避免雜亂無章,我把一對對螳螂分開,放在不同的網罩裏。一個小窩放一對,誰也不會去打擾它們交配。並且我還為它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避免摻雜進饑餓的因素。接近8月末,雄螳螂這個瘦弱的求愛者認為時機成熟了,它屢屢向強壯的伴侶送秋波,偏著頭,曲著脖子,高挺胸膛,尖尖的小臉猶如一張多情的麵孔。就這樣,一動不動,長時間地凝視著愛慕者。雌螳螂似乎是無動於衷,沒有移動。可是那多情者卻抓住了一個同意的信號,到現在我也不知道這裏麵的奧秘。它向前靠去,忽然張開翅膀,好似抽搐一樣不停地顫動。這就是螳螂的愛情表白。這瘦弱的雄螳螂撲到雌螳螂的背上,用全力纏在上麵,穩定下來。一般婚禮的序曲很長;最後交配完成了,交配用的時間也很長,有時候達五六個小時。
這對配偶從始至終一動不動,沒有什麼值得觀察的。最後,它們分開了,不過很快又更加親密地粘在了一起。假如窮小子是由於可以為卵巢提供精子而被美人愛上,那麼,它同樣是因為可以作為美食的獵物而被大美人青睞有加的。就在交配完成的當天,最晚到第二天,雌螳螂就抓住它的丈夫,按照習慣先吃頸部,然後一小口一小口地、有條理地把愛人吃掉,直到僅剩下翅膀。這絕不再是由於同類之間的互相嫉妒了,一定是低級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