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卓凝從未想到的是，唯一一個前來送她最後一程的人，竟然是白元香。
白元香一襲淺粉衣裙，即便來到了冷宮這樣的地方，她的眉梢眼角仍然藏不住那動人的嬌柔：“姐姐，元香特地向皇上請了旨，來送你最後一程。”
“當然了，你可是皇上心中，最為心地善良、善解人意的元貴妃。”蘇卓凝冷眼旁觀她的虛偽麵容，禁不住諷刺道。
“元香能得到皇上垂憐，一直以來都心存感激。”白元香的目光掃過蘇卓凝麵前的一杯毒酒，語氣裏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快意：“姐姐更應該感謝皇上寬宏，即便姐姐犯了如此大罪，仍然隻是賜毒酒，能保姐姐全屍。”
蘇卓凝忍不住冷笑出聲：“我有沒有犯下大罪，別人興許不知道，難道連你也不清楚嗎？”
“即便妾身再怎麼相信姐姐的清白，鐵證如山之下，姐姐也隻有一死，才能平息這後宮中的流言蜚語。”
蘇卓凝看著白元香無懈可擊的表情，心中反倒平靜了不少。
死有什麼可怕的，當年為了幫江述拿下這皇位，許多次命懸一線的時刻，她早就把自己的生死禍福拋之腦後。
她不怕死，她隻是有一些不甘心罷了。
她不甘心這個自己傾心相許的男人，真的走到了這個萬人之上的位置後，會如此絕情寡義。
先是因為猜疑和妒忌，殺了蘇卓凝勝似兄長的唯一知己。
後來，白元香設下圈套，冤枉蘇卓凝戕害其他嬪妃的子嗣，江述竟然也深信不疑，將蘇卓凝打入冷宮。
而此刻，三年的冷宮幽禁之後，等待她的，就是這樣一杯毒酒。
這麼多年，蘇卓凝自以為是的夫妻之情，根本隻是別人眼裏不堪一擊的笑話罷了。
想到這裏，她將身前毒酒舉起，語氣平靜地開口：“白元香，我還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姐姐盡管問，妾身必定知無不言。”
“為什麼？”蘇卓凝緊盯住白元香的眼睛：“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待你真心誠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白元香怔住，卻很快反應過來，隨即笑出了聲。那笑聲放在這空曠陰冷的冷宮之中，生出了格外詭異的蕭索味道：“死到臨頭，最想知道的問題，居然是這個？蘇卓凝，我是敬王府的千金，從小與皇上一同長大，而你又是誰？一個沒有任何出身的江湖醫女，就因為偶然救了皇上一命，就可以得到皇上全部的寵愛？這麼多年以來，我苦苦隱藏，裝作與你姐妹情深，其實心裏對你隻有恨！你奪走了我最珍貴的東西，又何苦問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
這是白元香第一次在蘇卓凝的麵前脫掉麵具。
那個記憶中柔弱溫馴的乖巧少女，此刻正麵容扭曲、眼神凶狠地怒視著自己。
相比於白元香，蘇卓凝此刻反而顯得沉靜無波。
恨、委屈、絕望、酸楚、無奈，太多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當心中的痛苦到了一個極致的時候，反倒就忽然地沉靜了下來。
她在冷宮已經待了三年，對皇上的一顆心也早就死了。
此刻，屈辱求存也無意義，不如幹脆離去。
想到這裏，蘇卓凝將杯中毒酒一飲而盡，再無半分遲疑。
隨著毒酒入喉，她的思維漸漸渙散，眼前一切趨於黑暗，唇邊卻綻出一抹邪魅笑容，藏著致命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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