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子的性格寡言少語,生活非常隱蔽,與它們打交道也沒什麼意思,除了具有解剖學的特點之外,關於它的內容幾乎沒什麼可敘述的。
在解剖刀的幫助下,我們已經了解了蠍子的生理構造,可是根據我掌握的材料得知,沒有哪一位科學家勇於對蠍子隱秘的生活習性進行觀察研究。人們熟知的是浸泡在酒精中被解剖的蠍子,但是對於它的習性,卻幾乎沒有人知道。在節肢類昆蟲中,其實蠍子是最有資格值得人們去給它寫一部詳細傳記的昆蟲。蠍子在民間的傳說中,給人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結果被收入了黃道十二宮。盧克萊修①經常說諸神是人們在恐懼中造就的產物。因為可怕,所以蠍子被神化了,受到天上眾神的讚美,而且成為每年 10 月的象征。我應該試著讓蠍子開口說話。
在半個世紀前的某一天,我第一次見到朗格多克蠍子,是在羅訥河畔,阿維尼翁對過的維勒尼弗山岡上。星期四是我最幸福的時刻,它終於來臨了,從早上開始一直到晚上,我都在山上翻著石頭,我在找蜈蚣,它是我博士論文中所要敘述的主角。在翻開的石頭下麵,有的時候我遇到的不是多足的蜈蚣,而是另一位不討人喜歡、讓人害怕到極點的隱居者—蠍子。它的向背部卷起的尾巴上有一個正滴著毒液的毒針,還有頂在洞口的兩隻螯鉗。天啊!要趕緊離開這個可怕的家夥才行,我把石頭又趕緊壓回了洞口。
我忙碌了整整一天,帶著滿載的蜈蚣往家走,這次的出行讓我充滿了幻想。在我貪婪地咀嚼著知識的麵包的時候,我的未來被這些幻想染上了玫瑰色。我不禁感歎:啊!科學是多麼的有魅力呀!在回家的路上,我心裏非常高興,我捉到千足蟲了。對於那時年輕單純的我來說,沒有比這更讓我滿足的了。我捉了好多蜈蚣帶回去,卻沒有帶走蠍子,但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預感總有一天我會去研究這種昆蟲的。
轉眼間半個世紀過去了,這一天終於到來了。在研究了和蠍子身體結構相似的蜘蛛後,我要來研究生長在我們這裏的蛛形綱中的排頭兵,也就是我的老相識—蠍子。在我家的附近生活著很多朗格多克蠍子,可是我從沒發現過有一個地方像塞裏昂山岡的斜坡上一樣,有數不清的蠍子。那個斜坡向著太陽,有很多的岩石,是適合歐石楠和野草莓生長的地方。那裏有像非洲一樣的高溫,可以讓怕冷的蠍子在那生活,而且那兒的土壤都是沙質的,適合挖掘。我猜想那裏就是蠍子向北遷移的最後駐地了。
蠍子喜歡植被不多的地方,在那裏有垂直挺立著的頁岩,這些岩石被太陽炙烤著,遇上惡劣天氣會被連根摧毀,隨之坍塌下來,最後變成了石片,在那裏很容易遇見有蠍子的大片殖民地,好像是一個種族的成員遷移到四周地區組成的部落。在那裏,絕對不流行群居,因為蠍子十分苛刻,它們總是獨居,不會與別的蠍子共處一室。雖然我見到過很多蠍子,可是兩隻蠍子住在同一塊石頭下的,我卻從來沒有見過,或者更準確地說,當一塊石頭下出現兩隻蠍子的時候,肯定是有一隻正在把另一隻吃掉,這次我就得到了一個看凶殘隱藏者在以這種方式結束它們婚禮的機會。
下麵我們就來看看蠍子的住宅吧,它的住宅十分簡陋。在我們翻開那些扁平較大的石頭的時候,假如發現一個有廣口瓶那麼粗細、深幾法寸的洞,這就可以證明蠍子就住在裏麵;彎下身子就能看到有主人正在門口,張開兩隻螯鉗,向上翹起尾巴,擺出不可侵犯的姿勢。也有時候會遇到房主躲藏在比較深的屋子裏的情況,那我就不能看見它了。
為了能把它引到光亮的地方,就必須用上隨身帶著的小鏟子。現在它就要爬出來了,正揮著它的武器,這時特別要當心自己的手指。
我用鑷子把它的尾巴夾住,把它頭朝下放進了結實的紙筒裏,與其他的囚犯隔離開來,最後把它們全部放進了一個白鐵皮製成的盒子裏。
這樣做了之後,收集和攜帶起來就很安全了。
在安排這些昆蟲以前,我先簡單地介紹一下我所抓來的這些蠍子的特點。它們的名字是黑蠍子,產於地中海沿岸大部分地區,是人們非常熟悉的一種普通的蠍子。在秋季多雨的時節,它常常鑽進人們的家裏,甚至跑到人們的被窩裏。它不一定會傷人,但是非常使人恐懼。
雖然它們經常光顧我們的住宅,但是它們的到來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嚴重的後果。這與它的惡名其實是有些不相符的,這個可憐的昆蟲主要是令人厭惡,危險卻是其次。
下麵我們再來看看朗格多克蠍子,它非常使人害怕,但又很少有人了解它,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省份。與其它蠍子不同的是,它卻是離群索居的,藏在荒無人跡的地方,它是絕對不會跑到居民家中去的。與黑蠍子比起來,它可稱得上是巨蠍了,它最大能長到 8 ~ 9 厘米,顏色和稻穀的金黃色一樣。
朗格多克蠍子的腹部由五節棱錐組成,一節節棱錐就好像由桶板製成的棱凸的小酒桶,好像一串珍珠掛在那裏。同樣的棱凸紋在它螯肢的上鉗指和下鉗指上麵也存在著,把腿節分成了好多狹長的麵,其他線條蜿蜒曲折地畫在它的背上,就像是用細粒狀壓花滾邊縫製在護胸甲上一塊塊皮料的接縫。凸出的顆粒成了它們堅固的古老武器,並形成了朗格多克蠍子的特征。它就像是一把刀削出來的昆蟲。
在它的尾部第五節後麵,有一個光滑的袋子形的尾節。這是形成和存儲毒液的毒囊,它就像一個葫蘆。毒囊的末端有一根深色的十分尖利的彎鉤形毒蜇針,把它們放在放大鏡下麵,就能看見一個張開的小孔在針尖稍向下的地方,毒液就是從這個小口注入獵物體內的。毒蜇針既堅硬又非常鋒利,用手指捏著它,可以像針一樣地把紙皮輕鬆紮破。
因為毒蜇針是彎鉤形,當它的尾部伸直的時候,毒蜇針的針尖是向下的,所以蠍子要想使用這個武器時,必須把它的尾巴翹起來,由下而上向身體的前麵拍打,這是蠍子永恒不變的戰略戰術。尾巴向背部彎曲,向前伸就能把抓住它螯肢的敵人刺傷。所以無論是在行進還是休息時,它幾乎總是保持著這種姿勢,把尾巴翹在背上,很少將它伸開展平。
它的螯肢既是它口器的幫手,又能像螯蝦的大鉗一樣用於打架和刺探情報。蠍子在爬行的時候,它的螯肢向前方伸著,張開兩指,目的是查清前麵有什麼東西。需要進攻的時候,它的螯肢就會抓住獵物,讓其不能動彈;這時尾部的毒針便會從後麵刺向敵人。在蠍子最後需要慢慢品嚐戰利品的時候,螯肢便會把獵物夾住送進嘴裏,它起著手的作用。
蠍子的螯肢不用來行走,也起不到平衡的作用,更不用於挖掘。
起著行走、平衡和挖掘作用的是它的步足。一組彎曲活動的小爪長在步足脛節的平切麵上,跗節則是一根像拇指的短而細的尖刺,粗毛布滿在這個發育不全的跗節上。跗節和小爪組成了一個特棒的爪鉤,這就是笨拙和沉重的蠍子攀爬在網紗上,頭朝下可以長時間在上麵停留,而且它在垂直的牆壁上也能夠自由爬行的原因。
櫛板是緊接著步足的基節,這個奇特的部分是蠍子獨有的。它的稱呼來自於它的構造,因為它是由一片挨著一片的一長排小薄片構成的,就像我們梳頭用的梳子。解剖學家們分析,它的作用就像一個轉動齒輪的機械,是專門用來把兩隻蠍子交配時連在一起的。我就先說這些吧,等我把我所養的蠍子們的秘密都研究出來的時候,大家就能知道得更具體了。
櫛板還有一個能使蠍子腹部朝天在網上爬行的作用,這就是我們經常見到的。蠍子在停止運動的時候,它的兩塊櫛板便會向左右兩側分別拋出,垂直於身體的軸線,很像還沒有長出羽毛的鳥翅膀。它們讓人想到還不熟練的走鋼絲演員手裏拿的平衡木輕輕地擺動著,有時微微向上,有時微微向下。在蠍子停止不動時,櫛板便會折向胸腹麵,立刻收回去,一動不動;當它再次爬行時,櫛板又會立刻跑出來,又開始輕輕地搖擺。從上述內容可以知道,蠍子最少是把櫛板當成了它的平衡器。
蠍子有八隻眼睛,分成了三組。有兩隻閃著亮光又大又鼓的眼睛,長在它頭胸部這個奇特的部位上,有些像狼蛛那凸透鏡一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