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隻是這種高度體現女工手藝的巢,還有不少可以與之相媲美的育兒方法,而且有些溫柔得令人感到欽佩。狼蛛的卵袋就吊在它的紡絲器上,會不時地碰到它的後腳跟。在大約半年的時間裏,狼蛛就讓這些密密麻麻的孩子待在自己的背上,而且還會背著它們到處散步。蠍子也是這樣,它們會用兩星期的時間來背自己的孩子,讓它們有足夠的時間養精蓄銳,然後才讓它們自力更生。小蠟衣蟲也有一個精美的囊袋,那是它們的母親用分泌出來的蠟在自己的腹部末端做成的。就是在那個地方,小蠟衣蟲孵化出來,生出羽毛,慢慢地長大,並做好遷移的準備。在囊袋的上麵有一個開著的洞,等它們有能力去養育自己的大戟上安家時,它們就會一個一個地爬出保護袋。
聖櫟胭脂蟲,雖然也隻不過是一種最平凡的昆蟲,可它們卻有著了不起的一麵。它們為自己的孩子造就的搖籃是一座攻不破的堡壘,而這個堡壘就是雌性胭脂蟲的像烏木城堡一樣堅硬的皮膚。
我在整個 5月都很有耐心,我不僅仔細地觀察了朝陽的聖櫟樹或綠橡樹的細枝,我還走訪了一些灌櫟。沒錯,那些拉拉雜雜地長著刺人樹葉的荊棘叢,那些一腳就可以跨過的矮灌木,它們的確是橡木,美麗的橡栗就鑲嵌在粗糙的堅果之中。對此,普羅旺斯的農民可是十分熟悉。與聖櫟樹一樣,這種灌木也能結出很多果實。但是,在這些普通的英國櫟那裏找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我必須放棄它們。對我來說,有研究價值的隻有聖櫟而已。
在聖櫟樹上,我將會發現一種比較奇怪的昆蟲,也就是胭脂蟲。
這種昆蟲黑得發亮,形狀如同小豌豆一般。它真的是昆蟲嗎?誰也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更別說會想到它是一種昆蟲。要是把它當成一種漿果或者黑色的醋栗的話,還是有幾分可能的。尤其那小球用牙一咬就會爆開,裏麵還有略帶苦味的甜汁,是極易被人當做果子的。
就是這種味道還不錯的“果子”,沒想到它居然是一種動物吧?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兒,它居然是一種昆蟲吧?借助放大鏡,我對它的頭、胸、腹和腿進行了仔細的觀察。它呀,根本就沒有這些東西。它看上去跟一顆大珍珠差不多,隻不過是一顆用煤玉做成的普通珠寶。至少,它得有一個證明自己身份的器官吧!事實上,它沒有,它就跟光滑的象牙一樣平滑。那麼,它的身體上有輕微抖動的地方嗎?有什麼跡象能證明它會動嗎?完全沒有,它就像一塊卵石一樣一動不動。
或許,從小球底下與樹枝接觸的那一麵,我們能發現一些它屬於昆蟲的結構特征。我很輕易地就把小球完整地給摘下來了,簡單得就跟摘一顆漿果一樣。它的底部顯得有些扁平,並且還塗著一層有黏性的蠟白色的粉,那是一種有乳香作用的粉。將這種粉浸泡在酒精中,耐心等待了 24 小時之後,我發現它溶解了,而且,我還看到我想看的部位。
拿著放大鏡,我仔仔細細地將小球搜索了一遍,結果並沒有發現我想要找的足和跗節。無論這些器官有多小,它們總能起到固定的作用吧?就算借助於放大鏡,我也沒有發現小球表麵那本來必不可缺的吸盤。小球的底部雖然沒有它的背部那麼光滑,但依然是光禿禿的一片。
胭脂蟲似乎並不需要什麼支撐,它們好像天生就是粘在樹上的。
黑珍珠會吃東西會長胖,還會像釀酒作坊一樣不停地流出汁液,是不是很不可思議?既然能滿足這樣的消耗,它無論如何也該有一個可以穿透多汁樹表皮的喙吧。這是肯定的,可能是太小了,以致我疲勞的眼睛無法辨認出來。或許,在我將胭脂蟲從樹上摘下來的時候,它將自己的吸水工具縮進了身體。
在小球與樹枝接觸的那一麵,我發現一條寬寬的凹紋,它占據了多半個圓麵。在凹紋的底端邊緣有一條狹長的裂口,就像扣眼似的。就是通過這個唯一的裂口,胭脂蟲才得以與外麵接觸。這條裂縫的用途可不少,其中一個就是作為湧出糖漿的泉眼。我摘了幾枝有胭脂蟲的聖櫟樹枝,並將樹枝的截斷麵浸泡在水裏,以此來使樹枝保鮮。為了讓胭脂蟲感到舒適,這樣做是必需的。不久,我就看到有一種無色的透明黏液從裂口處滲出來,兩天之後,黏液便積成了一個跟胭脂蟲肚子同樣大小的小滴,當小滴足夠重了,它就滴了下來。但是,它不會流到胭脂蟲的身上,因為後麵有一個專門流水的孔。接著,第二個水滴又很快地形成,泉眼就這樣不斷地滴出水來。為了能品嚐一下蒸餾器中流出的水,我用小手指蘸了一點兒。味道真是棒極了,就如同蜜一般。要是我們能大量飼養這種昆蟲的話,那我們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個寶貴的糖廠,隨時都可以收獲它們的富裕產品。不過,這種事情還是留給別人去做吧。
別人是誰呢?它們就是耐心的收獲者—螞蟻。與蚜蟲相比,胭脂蟲可是慷慨多了,螞蟻們總會蜂擁而至。蚜蟲對自己的精美食物可是小氣得很,你需要長時間在它那胖胖的肚子上搔癢,才能從它們的觸角尖上得到一小口糖漿。胭脂蟲可就大方得多,無論何時,無論是誰,隻要你想喝它的蜜糖,它就讓你喝個痛快。就這樣,胭脂蟲無私地將自己的美味贈送給那些需要的人。
所以,胭脂蟲的身邊聚集了許多螞蟻。隻見螞蟻們排起了長隊,三個一群,五個一夥,仔細地舔舐胭脂蟲肚皮上的口子。無論胭脂蟲的位置有多高,器官靈敏的螞蟻都能發現它們。當螞蟻大踏步地往樹上爬時,我們隻要仔細地盯好它就可以了。因為它能讓我們順利地發現那黑色的小酒館。因為幼齡胭脂蟲體型非常小,經常在不夠敏銳的眼睛下逃跑,這時候的可靠向導隻能由螞蟻來充任。幼齡胭脂蟲的小酒館與大胭脂蟲的酒館一樣生意很好,顧客很多。
在戶外的樹幹上,辛勤的螞蟻不辭勞苦地收集糖漿。隻要糖漿往外滲透,螞蟻們立刻上前將其舔幹。這口井的儲藏量,我實在沒有辦法預測。小圓酒桶周圍不斷被舔幹淨,我看不到有任何潮濕的痕跡留下。
要想仔細地品嚐這美味的酒漿,一定要將樹枝單獨放在沒有飲酒者的位置。如果沒有螞蟻的飲用,滲出的酒很快就可以積攢一大滴,甚至可以說酒壇的儲存量比酒壇滲出的液體還要少。酒漿在繼續向外滲透,比其他時候的速度都要快。這裏能不間斷生產酒漿,一滴落下會再出現一滴。
螞蟻為了取得蚜蟲生產的甜漿才會喂養它們。假如聖櫟胭脂蟲也能被它們在牧場喂養,沒有哪個牧場不喜歡經營這種能帶來豐富利潤的產品。可是,它們如果離開它們的臨時居住地,它們就會死掉。它們不可能居住在其他的地方。螞蟻選擇了就地開發,不再計劃將它們帶到其他地方去喂養。既然無法在胭脂蟲身上推行它們的養殖技術,它們隻好理智地打消養殖念頭。
為什麼胭脂蟲能分泌出這樣的美味,這樣讓人深愛的酒漿呢?這是為螞蟻而分泌的嗎?這種可能性為什麼不能存在呢?因為螞蟻的數量很多,並且它們善於積累。在普通的動物野餐大會上,螞蟻發揮了巨大作用。蚜蟲的乳汁以及胭脂蟲的酒漿被贈送給眾多的螞蟻,作為它們的勞動補償。
5 月末,我將小黑球砸開。在堅硬而又容易破碎的外殼裏,我看到有許多卵在裏麵。除了卵之外裏麵什麼也沒有,根本不像我想象的那樣,裏邊可能有甜酒和蒸餾器。我發現的是一個巨大的卵盒。胭脂蟲其實就是一個裝滿了卵的盒子。
白色的卵,頭碰著頭,成組地聚集在一起。小團的數量大概有 30個。從它們排列的方式來看,與毛茸茸的瘦果很相似。那一束束很細的螺旋形導管,很像那些傘狀花序被排列複雜的溝槽包圍纏繞著。卵的數量根本沒有辦法準確地計算出,隻能說每一團大概有 100 個,所以卵的總數差不多是幾千個。
胭脂蟲為什麼要這麼多後代?胭脂蟲是一位普通食物的提煉師,與許多其他擔任著製造營養分子的低等動物一樣,它們預防滅絕的措施就是過量繁殖。螞蟻深愛它的甜酒,雖然可能很討厭,可是對胭脂蟲來說卻並不危險。何況,胭脂蟲如果不順從嚴格的消減,就必須用自己的卵喂養一個可能毀滅它們的食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