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對社會的認識,都是由意識、想象、感知過濾到感覺認識的過程。新的認識結束後,又有新的意識不斷產生。這個不斷產生的過程,就是人類為表達這種過程隨之而產生與變化的文體源泉,這個源泉就是不斷使文體產生繁榮與衰竭的原因。

與其說人類為表現它特定的審美情趣和藝術內容選擇了與之相應的文體,不如說是審美情趣和藝術內容本身造就了它所需要的形式和結構。

一個形式的產生與演變,不是人為的原因;如果說是人為的,那隻能是指曆史構成的人為原因。

散文詩也同樣遵循這種規律。

從文體本身完善程度這個意義上考察,它誕生於16世紀中葉。由於16世紀資本主義運動開始,文藝複興的思潮把人們從中世紀的蒙昧中喚醒,“人”成為人的主宰,人們開始關心自我,而不是上帝。自發我現、自我解剖、自我認識,成為這個時期人類進步的一種特征,散文詩的誕生就是與之相對應的結果。

它是人對自我的表現和自我對社會發現的必然產物。一個崇尚秩序與規範性,要求消除自我,歸靈於神的精神牢籠,不能再規範於人的覺醒,與之對應的文體,也就成為一種過去。

散文詩就是滿足人類的心理需要而誕生的“新”文體。

之三

一個時代的經驗需要一個與之相對應的表達,時代永遠不會有無表達方法的憂慮。

這是藝術形式特征存在的規律,也道出了散文詩應有的特有的,而不是人為的特征存在的原因。

你未發現的,並不等於不存在;你發現了的,未必是全部。

對一種體驗的表述,也是對進一步體驗的進步。

由於散文詩的誕生,“不韻則非詩”的定律已經成為謬誤被棄入曆史的檔案,使人們對詩的理解和認識更接近本質。

“散文詩”與“詩”是互為關聯而又相對獨立的兩個概念,這在鑒賞中極易被混淆,因此對它們的區別,不僅僅是創作意義上的必然,對讀者欣賞也是一種必需。

從本質上講,一切文學的母體都是“詩”。由於表達方式的不同,文體的存在就成了一種必然,小說、散文、詩歌、報告文學、小品文,影視文學……等等,豐富多彩,不斷更新。因此,我們對文體特征的表述,實際上就是對文學的母體“詩”的表達方式特征的表述。換言之,我在以下所談的話,都是文體形式意義上的特征,至於本質意義上的內容特征,請你與我一起在我的《探藝錄》中繼續交談。

文體形式的產生首先是社會內容與自我意識的表現,它體現了產生它的這個時代的審美精神和價值觀。作為文學母體的“詩”本身都包含了形式本身的全部內在技巧,隻有當這些技巧應和了時代的需要,方能成為一種存在。

之四

散文詩形式的本質特征就是能夠用自由的感覺和情緒、充分地易於揮灑地具體細節抒情。這是散文詩作家對生活細節、情景、詩意的洞察與發現,是賦予生活感觸以情感與意義的抒情才能,是依附於生活細節的審美感覺。

它是現代人的內心生活——感覺、想象、情緒的反映,是把非超脫的詩情,自由、舒展、細致地表現出來的手段,它負載著表現詩意情緒的散文性細節,在靈魂的動蕩、夢幻的波動和意識的驚跳中展示出它特有的抒情性。

它是內心體驗與情緒被觸動誘發了的產物,因此,在形態上,表現為短小、精粹,“它沒有節律和韻腳,非常柔和,相當靈活,對比性強。”(波特萊爾《巴黎的憂鬱》序)。它讓詩意從場景事物出發,抵達人的內心體驗中。它既不像小說那樣追求細節的完整與真實,又不像散文那樣追求肌體的枝繁葉茂,更不像詩那樣追求辭章的華美、寓意的超脫與節律的優美,它興之所至,飄逸、灑脫,它使抒情性的細節表現成為可能,使詩意非組合意象得以實現。

因此,確切地講,散文詩是人類更貼近表現生命詩意本身的觸角。

之五

結構是內容表現的結果,它為表現內容的審美情緒服務;與其說結構是內容對形式的選擇,不如說結構是形式對內容的結果。換言之,內容為結構製定了唯一存在的方式。這一點尤為重要,形式主義就是漠視這一點誤入歧途的。

你的內心情緒同你的表現一致,就是最完美的結構形式。任何一種藝術形式都遵循這一規律,但散文詩表現得尤為突出。因為散文詩是自由表現內心情緒的一種文體,它沒有過多的形式製約,有點類似氣功和禪學的味道,換言之,形式已經成為它內容的一部分,這的確是人類對表現自我選擇的一大進步。

結構為內容的表現而生存,恰如其分地體現散文詩的內容和審美情趣,就是散文詩結構的基本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