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壕外麵,李增枝見先鋒敗退,當即一聲怒哼,扭頭對身旁的旗官道:“命炮隊打炮,把城頭北兵壓住!”
旗官嚇了一跳,忙勸增枝道:“將軍,弟兄們已衝到近前,這炮子沒個準頭,會砸傷咱們的人!”
“那就放箭、放弩、放銃!”
“壕前一帶都被攻城的弟兄堵住,隔的太遠放箭,力道不夠,射不透北兵的甲。”
“甲兵射不死,那些青壯都沒披甲,他們也射不死麼?”
“可太遠放箭,難免有力道不足中途而落,會誤傷我軍兵士!”
“那怎麼辦?”李增枝勃然大怒道,“難不成任由北兵囂張?管不了這麼多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馬上令強臂力士放箭!”
“是!”旗官無可奈何地答應一聲,正要下令打旗語,李增枝突然又道:“爾再派人去跟楊思美說,讓他帶三百親兵到濠前,但凡有退縮不戰者,立斬不饒!”楊思美就是當初被妙錦當街抽鞭子的岐陽王府管家,這次李氏兄弟北伐,他作為家將被帶了出來,充任增枝的親兵統領。
旗官一愣,猶豫半晌方小心道:“將軍,這北平是堅城,守軍又有死戰之心,要攻下恐非一日之功。自古攻城最難,多需反複拉鋸,眼下才攻了四五日,沒必要將弟兄們逼得太緊吧?”
“爾懂個屁!”李增枝怒道,“我在兵主麵前打了保票,三日內必破北平。今天已是第五日,咱們卻還在城外頭!如今好不容易填平了城壕,要再不能破城,我有何麵目去見兵主?無論如何,北平今天一定要破!”
李增枝心急也是有原因的。確認燕軍主力已北上大寧後,李景隆大起德州、真定等地兵馬,湊了整整三十萬大軍,氣勢洶洶地來攻北平,想著趁虛而入,一戰搗毀燕藩老巢。李增枝也是信心百倍,認為打個近似空城的北平實是易如反掌,故向景隆請纓出戰,力爭將首破北平的大功收入囊中。
親弟弟要立功,李景隆自然是盡力成全,並想方設法為他提供便利。按事先部署,南軍同時對北平大小十幾個城門開展猛攻。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南軍人多,而北平城內的兵又少得可憐,四麵開花之下,朱高熾縱有三頭六臂,也難免會有疏漏。戰前,為了確保李增枝能取得破北平的首攻,李景隆便在兵力配置上對弟弟大加關照。因北平各門已被堵死。三十萬南軍中,拋去騎兵、炮手和護營士卒,隻有二十二三萬步卒可直接用以攻城,而負責主攻麗正門的李增枝就得到了六萬人馬,占攻城兵力的近三成!而且,這六萬人,清一色的是精銳的京衛!這樣顯而易見的偏袒,其他將領看在眼裏,自然少不了有怨言,隻不過不敢明言罷了。李增枝得了便宜,也想著要憑這支精兵一舉破城。可幾天打下來,麗正門屹立不動,自己卻折了好幾千口子,損傷居各部之首!麵對這樣的慘重傷亡,李增枝心中窩火不已。尤其是他手下兵力既多且精,打出這樣的戰績就更顯得紮眼。為了挽回麵子,李增枝下定決心,今日一戰必須破城!而且,李增枝心中還有一個顧慮,就是萬一被別的將軍搶先破城,那打北平的首功也就隻有拱手讓人了。正是有了這個念想,此時攻勢方受小挫,他便生了暴躁之心。
見主將發怒,旗官不敢再言,趕緊下去傳令。看著麗正門上迎風飄揚的“朱”字大旗,李增枝恨恨道:“待老子進了城,定要把朱高熾這死胖子丟進鍋裏榨出油來!”
李增枝的發狠短期內起到了效果。南軍弓手得令,紛紛在百步外放箭,箭雨遠遠襲來,到城頭時已沒多少力道,對披甲的軍士難以造成損傷,但那些沒有披甲的北平青壯卻是擋不住的。很快,一些青壯中箭倒地。高熾見狀,忙叫道:“無甲垛卒掛上懸簾!安上懸戶!”
青壯們得令,忙將準備好的氈毯、被褥用水浸濕,然後將氈、被兩端用繩子係在各垛口處事先安置好的一個木架上;而另一些將士則把浸濕的氈、被覆到一塊木板或門板上,然後將其撐到垛口處,僅留一絲縫隙。這種懸簾和懸戶既可抵擋敵軍射來的箭矢,又不至於擋住守城軍士的視線。而那些披甲的軍士則仍拿起弓弩和磚石,對準攀越羊馬牆的南軍士卒奮力攻擊。
不過披甲軍士有限。隨著南軍越壕的人越來越多,羊馬牆也陸續被翻越。終於,已有大批軍士進入羊馬牆內。而在遠處,南軍的火炮也重新開火,壓製住各處敵台,阻止台上守軍攻擊聚集在城牆根死角下準備攀城的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