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時間裏,這位有著“狂戰士”、“瘋女胡安娜”、“開膛手”、“凡間的瓦爾基裏亞”等諸多嚇人的外號,出身於卡斯蒂利亞之地部落頭人家庭的女性都能依仗著王國女性中罕有的高大身材和狂戰士般的壓倒性的力量,揮舞著雙手劍為小隊開出一條血路。其武藝之高強,力量之強悍,令的隊員們都懷疑,有著典型的阿拉貢山地人棕黑色頭發和眼睛,雖開朗明快卻從不談論自己過去的她是不是由於各種原因無法實現飛翔夢想的前飛龍騎士。順便說一句,她的武藝在全小隊份數翹楚,能穩壓隊長莉莉奈準騎士一頭,這在重視下級指揮官個人武藝有時還甚於出身、指揮能力和情報分析能力的防軍守備兵之中是極其罕見的特例。好在這個除了戰鬥外一無所長也一無興趣,我行我素的女性並無掌權的意願,甚至似乎對擔當領導職務有著天生的抗拒心理,與同樣個性鮮明的準騎士才能相安無事至今。
在阿斯拜恩加入小隊之前的一次任務中,猝然與十倍人數優勢的人類和矮人強盜、哥布林土匪和零散食人魔混編的盜賊團遭遇的小隊陷入苦戰。雖然最終在防軍騎兵的衝擊和追殺下這支奇怪的盜賊團潰不成軍,幾乎無一漏網,但包括副隊長卡米尼亞在內的四名成員也受了不得不臥床的重傷。作為中流砥柱的維克多利亞受傷尤重,折了三根肋骨,頭部被食人魔的燧石大棒擦過,顱骨骨裂,顱腔內血腫,見血的外傷大小十四處,昏迷不醒。這足以令一般人當場喪命的傷勢令她發熱兩次,在醫院中修養了半年之久。這次小隊被編入王國遠征軍渡海攻擊倫巴底,她的傷勢才痊愈歸隊。
經準騎士介紹之後,同為雙手劍士的阿斯拜恩雖被奧托挑唆,卻是一點較量的念頭都不敢有。他一看便知,維克多利亞的雙手劍不是普通貨色。常見的雙手劍全長約一米六到一米八,開刃部分長約一米,寬五到八厘米,重量四公斤左右。阿斯拜恩用的雙手曲劍重六公斤,已是常見雙手劍中最重的一種。然而維克多利亞的雙手劍更加類似鋼鐵工藝尚未改進時的古代形製,長一米六左右,寬度達到了驚人的十五厘米,劍脊厚重如戰斧一般,重量則有二十五公斤以上【1】。這把刃口很鈍的雙手劍並不像普通雙手劍那樣靠劍刃切割傷害對手,而是用蠻力揮舞起來,如長柄蝴蝶戰斧、錘杖和長柄狼牙棒一般以重量給對方致命一擊。阿斯拜恩曾親見維克多利亞練習時僅憑揮舞出的強勁刀風就將布包稻草的靶子撕的粉碎的情景。這種事情在地球上時也僅僅是聽說過,那一瞬間,阿斯拜恩甚至懷疑在埃拉西亞是不是真有鬥氣這種東西。
此刻,維克多利亞眼中閃耀的光芒和毫不在乎的話語令阿斯拜恩不由得想起了地球上一部有著開山鼻祖地位的小說中對一位同樣以豪勇和力量著稱的少將的評價。
“忘了把恐懼從娘胎裏帶出來。”
進攻的號角吹響。為了壓製倫巴底自警隊長弓手的視線,隨軍的魔法學徒們把照明魔法陣的功率開到了最大。魔法陣如抽水機般將魔法能量從晶石中抽出,經過常人難以理解的過程,變成能量咆哮著衝擊原子外層電子,使之由穩定態變成不穩定的激發態。隨後,電子又從高峰墜下,在這個過程中,光子被製造出來。無數洪流般的光子聚合成越發刺目的光柱直射牆頭。原本晶石閃耀著的溫潤如魔法銀幣般光芒以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看的魔法學徒們心痛的抽搐:晶石是相當稀少的珍貴資源,除了從擁有天然晶石礦的精靈族偶爾流出外,隻有獵殺凶暴的魔獸時才有機會弄到一兩塊。四係的魔法晶石占了晶石的大部分,而光暗兩係的晶石便更加稀缺了。像今天消耗的這幾塊光係晶石,每塊到市麵上都是上千弗羅林的高價!若非國王對比隆的豪商又是威嚇又是安慰,用盡了胡羅卜加大棒的手腕,使他們紛紛獻上自己壓箱底的寶物以求活命,這些魔法學徒們去哪裏能弄到並親手使用這種珍貴的東西呢?
刺目的微微泛著淡藍色的強烈白光使得倫巴底長弓手即便往牆外看一眼都被耀的眼底灼傷,視野中出現青綠或紫色的斑塊,腦袋發花,眼睛刺痛流淚,更別說瞄準了再開弓放箭。多達百餘名的默拉德長弓手在盾牌手的掩護下從容不迫的向前直進,幾乎到了五十米處才向護牆以拋射法射出了密集的箭雨。呼嘯墜下的冰冷箭簇迫不及待的紮入結實的木頭或溫熱的血肉之中,壓的倫巴底民兵根本不敢在垛牆之間露頭。
以小隊為單位,默拉德軍開始進攻。打頭的盾牌手將長大的複合長盾扛在肩上,側身以墊步緩緩前進,而以盾牌手為頂點,手持釘錘盾牌的短兵和使用雙手武器的散兵依次排成三角隊形,這樣可以把被箭麵減到最低。一共十六個小隊幾乎毫無損傷的逼到了木牆之下。
鐵錨般的鉤爪紛紛被甩上牆頭,隨後小隊中武藝最高強者將刀劍咬在嘴裏開始順著繩子向上攀爬。實際上若是國內作戰,能調動許多資源的默拉德軍,他們會把鉤爪後的繩子掛在馱馬的挽具上,隨即用上百頭馬、水牛甚至身軀龐大的角龍和甲龍的力量將這種人力搖動的重錘無法直接破壞的木材夯土夾心結構的木牆整段拉塌製造出缺口。如今異地作戰,物資裝具皆不齊備,故默拉德兵們使用這種土匪盜賊攻擊村鎮時常用的輕裝登城的方法,以武藝高強者當先,為後續的同伴打開缺口。先鋒們雖然光榮,但其本身也是最危險的。
一名小隊長雙手交錯,靈活的如猿猴般最先攀爬到了牆頭,剛剛露頭便是幾把長矛夾著勁風呼嘯而來。背靠垛牆躲避刺目的光柱和箭雨的倫巴底人憋足了力氣要在這個入侵者開上幾個血窟窿。虧得能當上小隊長的都武藝精湛,危機之間一隻手放開了繩子,瞬間就摘下了掛在肩頭的盾牌,大喝一聲掄開盾牌,一下子便將幾支長矛都砸開了去。然而這一下僅憑一隻手無論如何都支撐不住穿著全套步兵板甲的身體,無奈的墜了下去。好在牆頭也不高,加上一隻手還拉著繩子緩衝,摔在地下除了被堅硬的淬火鋼甲胄差點震散骨頭外,倒還真沒受什麼重傷。
這種情形不斷在木牆邊上演。有時默拉德士兵能全身而退,甚至突上牆頭,用刀劍斧頭給裝甲單薄甚至根本無甲的民兵造成嚴重傷亡,但與波河河口要塞一戰不同,這些看上去裝備簡陋的烏合之眾根本不知恐懼和後退為何物,即便是被砍下手臂,手指仍死死抓住武器,即便是被砍掉腦袋,無頭的屍體也要衝撞默拉德士兵。這種暴烈令的在部落食人魔麵前都能沉著應戰的默拉德精銳士兵不由心生寒意。
如果僅有勇氣和必死的意誌,這些隻能勉強說是武藝合格的村民也未必打得退武裝到牙齒的默拉德軍。然而,這單薄的村鎮木牆上有著個鐵一般的戰士,他和身邊的幾個最強壯的年輕人如一股血的旋風般四處橫衝直撞。老雇傭兵暴烈的笑聲在黑夜中遠遠傳開,無論多凶悍的默拉德兵在他麵前也走不過三五回合。釘錘砸穿頭盔,斧子砍開頸甲,再加上老雇傭兵如熊虎般的強壯身體,使得牆上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的默拉德士兵如被席卷的秋日落葉般四處飄散。在老雇傭兵的凶悍與奮戰之下,倫巴底的青年們煥發了十二分的鬥誌,他們死戰不退。
“那是個卓斯【2】嗎?”
阿斯拜恩不由咂舌。不久前他跟在維克多利亞後麵在先發的準騎士和軍士長打開的缺口處翻上牆頭,隨即成群的倫巴底民兵長矛手順著護牆內側的土坡和木梯衝上來將準騎士和軍士長與他們分割開來,兩組人背靠著背與敵人戰成了一團。如果是在平地,光憑兩個雙手劍士就能如秋風掃落葉般把這些訓練和裝備都一無足取的長矛手割麥子似的都砍成碎片,但如今,為了爬牆方便,兩人都沒攜帶長大不便的雙手武器。維克多利亞嘴裏咬著一把輕薄的馬格裏布投擲彎刀,腰裏別著一把釘錘,而阿斯拜恩除了肩後背著一麵盾牌外,還掖著一把窄口斧頭。卸下足以掩護大半個身體的長盾,阿斯拜恩替維克多利亞擋住了絕大部分的長矛攻擊,在故意留出的缺口中,女狂戰士身形一晃就閃過一柄刺來的長矛,左臂一夾一抽,一個稍顯瘦弱的倫巴底民兵憋紅了臉也沒能抵抗住這股突然而來的沛然大力,趔趄著就被扯出了同伴的掩護圈子,隨後維克多利亞右手一閃間,釘錘就砸在了這個連麵目都沒看清楚的青年後腦頭盔後延處,發出一聲鋼鐵之間碰撞的巨響。
人類的頭骨十分堅固。與文學作品中文人們的想象不同,除了破甲錐之外,就算是相對薄弱的後部頭骨,鈍器,即便是斧頭也很難直接把它像西瓜開瓢一樣打的四分五裂。然而直擊而下的釘錘挾帶的巨大力量與頭盔間的碰撞產生的震波使得頭盔變形,附著於頭骨和頸椎的韌帶撕裂。腦部的血管頂不住這巨大的壓力紛紛破碎,血液從耳孔口鼻眼角飛濺而出。震波沿著頭顱一直向前直到眼眶,像從後麵拍了一巴掌似的把隻以視神經和少數平滑肌與眼眶相連的眼珠子震出眼眶,跌落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