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為這兩天受到的打擊,今天上午的勞累和驚嚇,我無心再跟這幾個叫囂的男生大打出手。
鑽進教室,坐到座位上,呆想這兩天發生的倒黴事。
其實我很想將小皮影兒的秘密說出來。
可我已經被表姐嘲笑夠了,不想再讓誰拿我開心。
“很好,今天沒有頂著鳥巢來上學。”同桌崔林衝我擠著眼睛,將手指插進我的頭發裏--他是我的搭當,副班長。
崔林和我一般大,也是十二歲,又高又瘦,像一隻曬幹了的牛皮鼓。
我是說他身上,真的沒有一點兒多餘的肉。
如果天不陰,陽光很足,仔細看,他臉上還有幾個雀斑。
這個秘密隻有我這個同桌發現了。
我們是好哥們兒,即使跟他大打出手,也沒有將這個秘密告訴過別人。
為這個,他請我吃了一頓必勝客。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我揮起拳頭,將他過界的手指砸開。
“就沒有心情好點兒的時候嗎?難道數學題沒解開,或是昨天又挨批評了?你總是這樣,但不做題可不是你的風格。”
崔林還有一個強項,數學非常棒,幾乎和我在整個年級並列第一。
“閉上你的烏鴉嘴!”我不耐煩地給了他一下子。
“假小子,越來越不討人喜歡!我想--噢!想起來了,你可愛的表姐去了你家吧。我記得你寫了一封信,邀請琳琳和你一起分享爺爺家的美味兒。真為你可憐,已經很胖啦,我擔心小學結業時,穿不上校服啦。還有,你好像被什麼東西嚇壞了,又故意地做了什麼……”
如果在平時,我不會為他這兩句玩笑話生氣。
可他這些玩笑話卻說在今天。
而且是在我受了誣陷、挨了批評的時候。
本來我什麼都沒做,隻是撞上了爺爺總也上鎖的臥室裏走出小皮影兒,卻引來所有人,對我的不信任、取笑。
怒火騰地在我的心中升騰起來。
忽然又想起了崔林許多的過錯,摔掉書包,狠狠地照著鼻子給了他一拳。
他先是驚訝地盯著我。
因為這樣的玩笑,我們頂多也是揪幾下頭發。
可今天,我卻像頭發怒的獅子。
緊接著,崔林也跳起來。
將拳頭在舌頭上舔了舔,又像個拳擊手似地跳一跳。
我知道他在跟我合好,他總是這麼逗弄我。
可今天,我簡直太煩惱了,竟有點兒生氣他這種討厭的架勢。
順手,又抓了他一把。
這一次,崔林生氣了。
他也沒有手軟,按著我的脖子,將腦袋像書包一樣,輕巧地投進了課桌裏。
離我隔三排座位距離的表姐,又來了精神。先是跳起來,看了看,又故作驚訝地捂著嘴巴。
可她並沒有衝過來,幫著她的表妹。
而是哆哆嗦嗦地,好像從來也沒有打過架(我跟表姐經常發生衝突),倒在她同桌南瓜臉的身上,說我是自討苦吃。
她假裝驚慌的臉上,還帶著得意。
腦袋被塞進書桌裏,並不疼。
可我卻感到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要爆炸了。
我看完表姐的精彩表演後,一個翻身,將崔林騎在身下。
又狠狠地給他來了兩拳--
天空灰暗得要命,四處都是灰茫茫的。
濃重的烏雲,就像是被煤灰熏黑的積雪,一塊塊地垂在,仿佛離頭頂隻有半米遠的距離。
它們像個滿身是病的老婦人,一臉陰沉,披頭散發。
不時讓狂風捎走如熊哮似地厲吼,卻掉不出一滴眼淚。
我無精打采地站在操場上。
對,現在我已經被罰站了--正跟崔林背靠背地站在一起。
我先是腦袋麻木,然後,整個身體都麻木起來,跟著天上的歪臉老婦,不著邊際地倒著苦水。
神遊在她衰老冰冷的地盤上。
“是不是很難受?”崔林悄悄掏出手帕,在背後塞進我手裏。
“沒什麼!”我像個英雄似地昂起腦袋。
“你一定生我的氣了。對不起!不該將你的腦袋塞進書桌裏。可是,你怎麼啦?”他關心地問,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將好奇又疑惑的臉轉向我。
“還是趕快將你的鼻子堵上吧,我可不想看見令我反胃的東西。我已經習慣了,不管從家裏,還是學校,都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我冷冷地說,心中卻自在多了。
至少崔林還是有點兒關心我的。
崔林很聽話,將手帕塞進流血的鼻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