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小皮影兒?”
“進來小皮影兒!”
“他做了什麼?”
“馬上就出去了,就是小拐子。我和表姐都發出尖叫。令我吃驚的是,爺爺居然沒聽到。但也有可能是,他聽到了,卻不想來捉住小皮影兒。”
“很好!”崔林的眼中遙遠的視線,漸漸拉回來,要我繼續說下去。
“這兩天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們都在主動安慰我。可如果真是我胡說八道,他們為什麼要安慰我呢?有什麼目的?爺爺不但緘口不提,去看心理醫生的事,連爸爸,他也不叫來了,總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我越說越激動,聲音開始顫抖。
為自己的發現欣喜若狂。
“說下去!”崔林還是一臉石雕像,“第二天,發生了什麼?”
“第二天早晨,我又跟表姐吵架了。因為她不肯承認,看到小皮影兒。我們去冰箱中翻布丁吃,隔層上,竟有我的筆跡‘彬彬拉過男生的手,還接受一張小紙條’。”因為氣憤,我又哆嗦起來。
崔林用眼睛安慰我,命令我再說下去。
他並沒有像南瓜臉那樣,滿臉都是猜疑和不信任。
這給我很大的信心。
“表姐的叫聲,引來了爺爺。他不聽我解釋,又將我拎進他的臥室。我看到在古怪的老木箱上,擺著我的日記本,上麵寫著爺爺是壞老頭兒。更可怕得是,老木箱上的筆跡也是我的。”
“之後呢?”崔林問。
“我就去砸老木箱。突然從睡衣口袋裏,跳出爺爺房門的鑰匙。”
崔林的眉頭索得更緊了,似乎想將兩隻眼睛也隱匿起來。
“這些並不是最奇怪的。”我說。
“還有什麼?”
“昨天晚上睡覺時,我又看到一個小皮影兒。它躡手躡腳地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在爺爺裝雜物的盒子裏,拿了許多小玩意兒。又剪走集郵冊裏的十六個小皮影兒。”我又將當初的細節,都細細地說了一遍。
“問題在於,這十六個小皮影兒--被剪下來做什麼用?”崔林像在自問似地看向我。
我攤開胳膊,“我也不知道。”
“仔細回憶,你第一次見到多少個小皮影兒?它們都是什麼模樣?”
崔林的話提醒了我。
“這十六個小皮影兒,就是我第一次見到的一群小皮影兒。它們無論是數量、衣著、聲音、行動,都是一模一樣的。”我驚呼。
真沒想到!平時看起來呆頭呆腦,總喜歡思考問題的崔林。
在關鍵時刻,竟然這麼厲害。
“這些說明了什麼?”我馬上追問。
崔林的雙手在梧桐樹上劃來劃去。
但他並沒有馬上告訴我什麼,說要好好地想一想,就發呆地盯著巴掌大的梧桐樹葉。
我正要將今天上午所發現的情況告訴他,學校的校務主任就走過來了。天南海北地教育了我們一頓,就勒令我們趕快回去上課。
我的心裏,像裝了滿滿的一個蜜罐,舒暢極了。
天空的烏雲也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地向兩邊退去。
隻露出輕紗似地一層,淡藍色的雲。
雲後探出金燦燦的太陽,曬得一切都懶洋洋的。
梧桐樹上還沒有脫落的葉子,也都打著卷兒,劈劈啪啪地滾落。
最後的半節課,過得飛快。
也許是因為,一直在專注地思考小皮影兒的原故。
你們知道,一旦有一件事,讓你仔細思考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前三排座位上的表姐,又在使用小外交家的技倆,跟同桌咬耳朵,不時回頭,衝我狡猾地一笑。
但因為小皮影兒的事情有了線索,有了著落。
我對表姐也忽然寬宏大量起來,假裝看不見,不去與她計較。
在最後的十分鍾內,我又被罰站了。
因為當老師問起,“橫眉冷對千夫指,府首甘為儒子牛!”是誰的名言時,表姐大喊說我知道。
我知道那是魯迅寫的。
可當時因為腦袋裏都是小皮影兒,偏偏沒想起來。
表姐很滿意,拿出一本小冊子。將我的“罪行”記在了上麵。
午餐很豐富,每個星期一,我們都會大飽口福。
我想是校長星期一心情好,我們的胃口自然也會跟著好。
可是望著油炸小黃花魚,實在吃不下,都給了同桌崔林。
“高興點兒,有我在,沒有什麼困難事!”崔林邊嚼著魚,邊惡心地噴著魚肉。
我問不出他肚子裏,倒底在鼓搗什麼。
又實在不願意看他的惡心樣兒,趕緊吃完回班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