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直直地站著許久,才僵硬地轉動腦袋,麵麵相覷。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在問爺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誰都閉著嘴,隻有眼睛,好奇又吃驚地打量著我和爺爺。
“不要再胡鬧,想不上課,就騙人?”爺爺沒底氣地吼叫著,搖搖擺擺,快速地走進他的臥室。
我看到他的頭上,忽然又多了許多白發。
這個反常舉動,讓我都愣住了,忘記了生氣,也不知道該做點兒什麼。
“看到了?爺爺給刪了,你們看到菜板上的小皮影兒了嗎?”我假裝平靜地問道,還在猜想爺爺到底怎麼了。
表姐的爸爸和媽媽,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有媽媽推了我一下。
“不要胡說,那上麵什麼也沒有。你以為,為了錄下這個,就可以不上學嗎?”媽媽朝爺爺半開的臥室裏看了一眼,馬上又改變語氣,“不上學,也不可以錄下這個!”
媽媽的嘴真是笨。
她長長地吐了吐氣。
爺爺臥室的門,非常響亮地關上了。
客廳裏的家庭彈劾會,暫時告一段落。
我知道再說下去,肯定就要倒黴了,就想回到臥室。
可臥室裏,正哼哼呀呀地臥著表姐。像隻沒打狂犬疫苗的病貓一樣,真叫人反胃。
我隻好又立在沙發上。
剛開始,氣氛非常好。
爸爸媽媽,表姐的爸爸媽媽,正將彼此的不滿和氣憤埋藏起來。一團和氣地低聲聊著,另類服裝啦,最近網上流傳的新聞。
但不可避免的是,他們無論是誰,在說到結尾處,眼睛都要掃到,我晃來晃去的腿上。
家庭戰爭又暴發了。
所有人將壓在心中的,雜亂無章的怒氣和猜疑,都噴到了我身上。
“到底是不是你寫的?”媽媽陰陽怪氣地低聲問道。
她一臉的不滿意,不服氣,隻準許我每次,無論什麼大小考試,都得拿前三名。
可犯下這種錯誤,實在叫她有失臉麵。
“不是!”我比所有時候的嗓門都大地喊道,“我跟你們說過了,不是。剛才不是看到了,就是被那個老頭--他給刪掉啦!”
我的不敬,像一顆炸彈似地,將客廳僅有的一點兒和平都炸沒了。
“不許這麼說!我可不信小皮影兒會寫字,會誣陷,會知道你表姐的秘密。那些秘密,怎麼會讓別人知道!你表姐也隻會告訴你--”爸爸叫道。
這下可惹怒了表姐的媽媽,她跳起來,雙手掐腰,張開血口。
哆嗦半天,才喊出來。
“我們都聽爺爺說了,你的老師,可不會跟我們撒謊。”表姐的媽媽像一頭憤怒的母獅子。
我向後躲了躲,生怕她將我撕碎。
“沒做就是沒做,叫爺爺出來。他為什麼刪掉?”我吼叫著,嗓子眼兒被淚水哽咽了。
“那上麵都是你的字跡。”表姐的爸爸不緊不慢地提醒了一句。
我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淚水已經蒙住了眼睛。
“菲苾,我可不相信你真有病。”爸爸的眼睛中,好像在思考著什麼事情。
這讓我想起了,他與爺爺擺弄老木箱。
但他臉上表情奇怪,好像也為老木箱中的秘密吃驚。
不容我質問什麼,表姐的爸爸媽媽的口水,又都噴到我的臉上。
“那不是我幹的!”我使出平生的力氣,扯著嗓子大吼。
“夠了,你越來越粗魯!”媽媽將我推到沙發上。
“就因為表姐沒有跟你一起,說小皮影兒的謊話?”表姐的爸爸在一旁添油加醋。
“現在真要重新認識你了。”表姐的媽媽在嘲弄人時,總喜歡齜出一口大門牙。
真想給她兩下子。
“我什麼也沒幹!”又驚又氣,我胸口悶得厲害,頭發都被汗水浸濕了。
“你已經說了不下一百遍了。我現在發現,你越來越是個壞孩子,做了就要承認。”
……
濃重的烏雲,又遮蓋住秋日下午的陽光。
我的心中,仿佛下起了狂風暴雨,身上僅有的一點兒溫暖也被奪走了。正被關進書房裏,寫檢討,麵壁思過。
我蜷縮在椅子上,淚水一顆顆地滾落,不得不撕掉一張張作文紙。
我知道無法再搏得誰的信任了,誰也不會再相信一向高傲,學習又好的菲苾了。
即使學習好,又能怎麼樣?
學校是不能再去了,所有的同學都在嘲笑我。老師在鄙視我。
就連往日總靜靜地矗立在操場上的老楊樹們,也籟籟地抖著,嘲笑我,看不起我。
我還能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