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國子監,不是大多數人口中堅不可摧的堡壘,也不是張易心中所想的麗園築,隻是太河的江心島上一排排竹屋。
若不是守門的兩位年輕舉人,張易險些認為自己找錯了地方。二三十歲舉人自然很是年輕,資質想必都極佳,用來守門,除了各大世家,恐怕也隻有國子監等少數勢力能夠這麼奢侈。
張易任由駿馬緩緩返回長安城,低下頭思索,暗自思忖:“陳東亭竟然不在國子監內,那他去了哪裏?如果他尚在太安城中,兩位舉人也不會這般,那麼他必然離開了太安城。”
陳東亭去了哪裏,張易無從知曉。他裝作迷路的讀書郎前往國子監問路,隻是沒想到出了國子監,他當真迷了路。
在距離國子監不遠處,張易陡然現幾個身著白袍兜帽的地玄門一閃而過,像是在追擊某隻獵物。
讓張易詫異的是,太安城外,子腳下,地玄門為何還敢如此放肆?難不成他們當真膽大到敢抗衡整個大周朝廷?
眼下自然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張易身上氣息轉換,將駿馬留在原地,他縱身跟了上去。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色已黑,張易卻已經不知道自己跟前邊幾位地玄門弟子到底去到了何處。
經過幾個時辰的追蹤,張易自然看清了前邊的情況。
四位白袍弟子正在追趕一位素袍老者。
老者步履蹣跚,度卻極快,隻是右側大腿顯然受了重傷,逃跑的度漸漸減弱,不出半個時辰,便會被四人追殺。
“嘖嘖,勾陳老鬼,看你還往哪裏跑?”其中一名白袍弟子聲音尖厲,對前頭狂奔的老者叫囂道,“膽敢偷學水曜神君的秘術,即便是璿璣閣主都護不住你。”
老者身子一個踉蹌,像是被這人的言語影響到一般。四人相視一笑,卻見老者陡然加,瞬間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擴充數丈。
張易跟在身後,看向那位素袍老者,著實有些心驚。
勾陳星君?除卻冷月心之外的另外一位璿璣閣星君。身為老牌星君,這位老者的實力自然遠在冷月心之上,不定已然是武侯巔峰。
四位地玄門的白袍弟子敢如此瘋狂追殺,實力自然不可覷,恐怕都等同於讀書人的貢士文位。
猜測出五人的實力,張易再度放慢了自己的步伐,隻能遠遠跟著五人,生怕被他們覺。若是隨意抽出一個人來,恐怕自己都隻能吃不了兜著走。
“勾陳老鬼,老子就不信你還能跑多久。你右腿被噬魂鉤所傷,你非但沒有療傷,反而利用真氣強力封鎖住傷勢,一旦爆,你必然七竅流血而死。”
領頭那名白袍男子顯然因為被素袍老者捉弄而憤怒不已,腳下度加快,領著三人狂奔而去。
張易甫一放慢度,五人卻陡然加,頓時將他甩在身後。半盞茶時間不到,張易便跟丟了五人,他隻能順著幾人狂奔過後留下的痕跡追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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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如夏花之燦爛,死若秋葉之靜美,便是美好的一生了。
這片山頭上零落長著些花草,還有幾隻蜜蜂嗡嗡的撲向野花。一位素袍老者斜拉著身子坐在這片山腰上,腰中的名劍不知何時聳拉著掉在一旁,此時的他,卻不願再將它拾起。
夕陽西下,晚霞將空染的鮮紅,仿佛在為他送行。
山下的湖水微微搖晃,將他身上的青衫映照的有些金黃。晚風和煦,他卻感覺到有些冷,如同無盡大海上燈塔的餘光。他知道,這會是他看見的最後一個夕陽,他撐了撐身子,想要迎接什麼,陽光有些刺骨,卻又有些溫暖,夾著太河上吹來的晚風,讓他忽而想起些事情。
這是他初次見到那名女子的地方,一轉眼五十年便過去了,韶華成空。他今日來到這裏,卻算是應了當初的誓言。
“拔劍傾王侯,俯戲美人。”
五十年前,二十四歲的他一劍擊敗成名二十載的蒼鬆劍客,名動四方,少年得意的他離開家鄉,來到大周。
那一日,他與那名女子便是這般坐在山間,曲水流觴,暢快非常;那一夜,他便是在這山頂,生生的將女子保存二十年的一切統統取走,當然包括那名女子的心。
隻是這山間溪流,還記得他那時在玉昆山下取得的那壇三十年的女兒紅的味道嗎?這山間的花草樹木,還記得那夜動人心魄的嬌羞誓言嗎?
這一次,他逃離地玄門,身著一襲素袍,腰間依舊掛著那把精製寶劍,便誤打誤撞的闖到了這裏。山頂上溪水潺潺,叮叮咚咚的猶如五十年前,亭子下月牙泉的水清冽的如同美酒,他也有數十年沒有嚐過了。背麵山腰上奇石林立,溪水傾落在上麵,倒像是然的九弦琴,在奏著飛花雪月,碎玉流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