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阿寶聽了又氣又急,一麵安慰這個女演員,一麵叫人去請聯係演戲的那個薦頭[2]。薦頭名叫周四海,他外出唱過書,後來也辦過科班,在當地很吃得開。他一聽之後,深為同情,拍拍胸脯說:“天下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事!不要怕,他要這樣胡鬧,即使有鄉長老子,老百姓也不會同意。此事一攤,大家一定會同情你們的。既然石小寶這樣鬧,幹脆同他鬥一場。我看明夜是不是……”接著,附著張阿寶的耳朵,輕輕地交代了一番。
第二夜,演的戲是《雙金花》。盡管大祠堂裏擠滿了人,可台下除了輕輕的讚好聲和嗑瓜子的響聲外,肅靜得很。由於演出認真、精彩,連坐在小台裏專來沒縫找縫的石小寶也不得不在心底裏叫好。但後來情況突變:戲演到奸臣(兵部尚書)雷天彪捉弄王文龍,故意要他文官掛帥,撥給他十萬老弱殘兵前去征剿番邦時,一聲令下,隻見舞台上老是像調龍燈似的走著過往的兵將。五分鍾過去了,還是這樣,一刻鍾過去了,仍是這樣。這時台下已議論紛紛:“這,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如今怎麼啦?”石小寶早耐不住了,像好鬥的公雞似的站了起來,高聲說:“你們台上搗啥蛋?勿要神誌勿清,這樣弄下去,要勿要算戲錢?”話聲未落,“嗖”的一聲,隻見一人從台下跳上台來,大家一看,是周四海。他雙手抱拳,向大家作了一揖:“父老兄弟姐妹們,我來講幾句。”接著,他把昨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通。最後說:“今夜‘喻世社’戲班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才這樣做的,我在台前數了一下,到我上台時為止,台上走過去的兵馬還隻有二百九十八個,如果照石小寶先生的意見,這十萬兵馬要全部通過,恐怕走到天亮還走勿光呢!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哪好這樣去刁難和欺侮人家呢!反個麵,如果我們自己出外,別人也這麼欺壓我們,我們自己是啥味道呢?大家評評我講得對勿對?”台下被周四海串聯過的人雷鳴般地高喊:“對!是不能這樣刁難人家!”周四海將右手一招又說:“好!我看是不是這樣:大家急於等著看下麵的好戲,時間不能拖得太久,但這樁事總該合理解決嘛!依我看,昨夜的戲價不能減,那副金耳環應立即歸還,並由我代向‘喻世社’賠禮道歉。大家講這樣做對勿對?好勿好?”台下又響起了炸雷般的“對呀,對呀”、“石小寶快歸還”的叫喊聲。石小寶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落到這個地步,臉孔紅得像隻崩血豬頭,耷拉著腦袋不敢抬起頭來,恨不得立即鑽進地洞裏。在眾目睽睽之下,石小寶像個被人當場抓牢的三隻手[3]一樣,隻得乖乖地將那副金耳環叫人送上台去。周四海把金耳環一揚:“好!那麼物歸原主囉!我代表石小寶向‘喻世社’賠個不是,此事就請你們原諒吧!”不一會,戲就接著精彩地演了下去。
散場時,觀眾們沒人不罵石小寶是個仗勢欺人的闖禍坯。還有人笑著說:“今夜戲演得格外好!我們出了一場戲的錢,卻看了兩場戲呢!”
張繼舜 搜集整理
注釋
[1]戲子:舊時對演員的一種貶稱。
[2]薦頭:聯係人。
[3]三隻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