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好脾氣的一次次提醒,讓孟成心生愧疚,好不容易收斂心神,卻已經到了晚上。或許是孟成太有魅力,女孩絲毫不介意他頻頻發呆,反而道歉說不該在他心情不好的時候約出來見麵。
孟成把女孩送到家,她說:“我們以後還能再聯係嗎?”
女孩期待的樣子,讓孟成慚愧,“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
她很失落,低下頭,用腳尖踢了踢地麵,再抬起頭的時候,眸子裏又滿是流光溢彩,“那,我祝你幸福。”說完,她就跑走了。
幸福?或許會有吧,但孟成希望是和尹錦瑟一起。
回到家的時候,陳鳳華立即迎上來,“成成,怎麼樣?”
孟成很累,不想多說,扔了句“女孩很好,隻是我和她不合適。”就上樓了。
陳鳳華聽兒子這樣的反應,又喜又憂,急急忙忙追上去,“為什麼?我跟你說,這姑娘不僅人品好,家世也好。你覺得她好,那就好好和她相處啊,你拒絕是不是因為那個害人精?成成啊,你聽媽媽的話……”
為什麼?因為忘掉一個人要比愛上一個人要難得多,尤其是他其實並不想忘。她的一顰一笑就像是刻在了腦子裏,時時刻刻都有可能重播,然後把他從試圖遺忘的幻想裏喚醒。
孟成沒有答話,陳鳳華一直絮絮叨叨講個沒完,他心煩地把房門關上,拿出照片,就這樣枯坐到陳鳳華終於放棄,枯坐到夜深人靜。
把照片放進抽屜,孟成苦笑,薛飛,我終於落得和你一樣了。
06
和方華見麵之後,我一直在想著去查查沈東銘,沒想到還真讓我查到了。我所在的部門確實就是方華口中的“律師團”,正因為這樣,我從一些邊邊角角裏也找到了一些很有用的東西。
把方華約出來,打算問問她是不是了解那些苦主的信息,她很快答應下來。
我現在對未來又充滿了希望,或許我可以憑著這些證據擺脫沈東銘我!臉上忍不住掛上大大的笑,然而街上轉角的地方遇到的人,讓我的笑戛然而止,是孟成。
自從和他說分手之後,我們倆人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想到竟然能在這遇到他。他顯然也很驚訝。
孟成好像和我一樣,不知道要說些什麼,直到一個小女孩拿著花走到他麵前,“哥哥,給漂亮姐姐買朵花吧。”
我和孟成都是一頓,空氣好像開始膠著,氣氛也越來越尷尬,小女孩被忽視了很不甘心,又扯扯孟成的衣角,“哥哥,你一定是和姐姐吵架了,買了我的花,你們就能和好了。”
“噗”我被小女孩的童言無忌逗笑,孟成也蹲下來,對小女孩說:“小妹妹,你怎麼知道我們吵架了。”
小女孩大眼睛骨碌碌地轉著,說:“你買了我的花,我就告訴你。”
“還真是個精明的小丫頭。”孟成拿出錢包抽出一張,“喏,這個給你。”
“謝謝哥哥!”小女孩把剩下的幾朵花全部給了孟成,然後附在孟成的耳邊悄悄說了什麼,我隻看得他臉色一變。等小女孩說完,他站起身來,好笑地拍拍她的頭。
小女孩又來到我麵前說:“姐姐,你一定要原諒哥哥哦。”
我臉一僵,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她到底還是年紀小,也不在意,蹦蹦跳跳地走了。
目送小女孩走,孟成拿著花一步步靠近我,“錦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淡淡地回應著。
“那小女孩的眼睛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來我們鬧矛盾了。”孟成淺笑著說,好像我們真的隻是吵架。
我看向別的地方,不想看到他的笑,“孟成,我們已經分手了。”
孟成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你知道小女孩剛剛跟我說了什麼悄悄話嗎?她說,她爸爸媽媽吵架的時候,每次她爸爸親她媽媽一下就好了,所以她建議我這麼做。”
我臉上閃過羞赧,幸好他並沒有看我,我暗自惱恨小女孩人小鬼大,“童言無忌,不能當真的。”
“我當真了。”他也不在意我話裏的疏離,把花舉到我麵前,帶著鄭重,“送給你。”
我看了看花,正好九朵。
九朵玫瑰花語是長久,可這時間哪裏那麼容易贏得長久。又有多少人窮其一生隻為一句“長久”,可這長久就像天際的白雲,隨時可能改變形狀,讓人分辨不及。
我沒有接花,“孟成,謝謝你,你可以拿回去送給阿姨。”我說話的時候,明顯看到他瞳孔一縮,閃過痛苦。
縱使千般不願,我還是一次又一次在傷害他。看著他痛苦的神色,我的心也被無形的手揪了起來,每呼吸一分,就會多痛一分。
“錦瑟,我愛你,比你想象中要多千百倍。”他還在堅持,挪動兩步,向我靠得更近,“我向來說到做到,當初林夢比賽回來的慶功宴上,我就說過會請大家來喝我們的喜酒。所以,我的新娘永遠都隻有你,隻會是你。”
我的心止不住地顫抖,有一瞬間我想接受孟成,可是我害怕,在一切還沒有明朗的時候,我不能讓孟成因為我再受到任何傷害,一絲一毫也不行。
“孟成,我現在有男朋友了,你……”
“小心!”我艱難地說著殘忍的話,突然孟成一聲驚呼打斷了我的話,我疑惑地看著他,同時我被他狠狠推到一邊,緊接著孟成和他手中的玫瑰就被突如其來的貨車撞飛到半空。
然後,人群騷動,而我跌跌撞撞地站起來,晃著撞到路燈杆上不太清晰的腦袋,一步步地向他走去,可才幾步,我就暈倒在地,腦子裏最後的畫麵是被鮮血染得嬌豔欲滴的玫瑰……
07
玫瑰,血紅色的玫瑰,孟成,滿身是血的孟成……
孟成!
我猛地從噩夢中驚醒,想坐起來,腳踝處卻傳來刺骨的疼痛。
“你醒了?別亂動,你腳受傷了。”眼前出現一個護士,她正在給我換點滴。
玫瑰,孟成!
記憶回籠,出事時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我不顧疼痛,坐起來拉住護士,“孟成……和我一起來的那個男生怎麼樣了?”
護士動作一頓,臉上閃過不自然的神色,“他,還在搶救。估計……”
“估計什麼?”我眼皮一跳,腦子裏又閃過那血色玫瑰,那是我一生當中見過最豔麗的紅,卻也是我最不想見到的顏色。它的奪目是由孟成用生命換來的,鮮血淋漓。
孟成一定不會有危險,一定不會!
護士為難地看著我,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估計……很危險。”說完,她扶著我重新躺在床上,幫我檢查腳傷,她很細致地捏著腳踝,我想起孟成的境況,全身不寒而栗。
“你要好好休養,聽說那個男孩拚了命把你推到一邊,才救下你。再說,我說得也不算數,吉人自有天相。”
吉人自有天相,不過是看管生死的護士對病人家屬常規性的安撫罷了。
她還說了些什麼,我已經聽不清,我躺在床上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眼角慢慢有濕潤的液體流下,我好像脫離了地麵,懸浮到半空中,我清晰地聽到了那液體狠狠砸在地麵上的聲音,一聲一聲地就像催命符。
不,我要去看他!我這樣想著,混混沌沌地爬起來往外走。我感覺到腦子裏唯一的顏色就是那血紅,耳邊傳來亂糟糟的聲音,好像有人在叫我,又好像有人在拉扯著我,我用盡全身力氣,一一掙脫。
“啪”,臉頰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我終於清醒過來,原來我竟然來到了急救室外,打我的正是怒氣衝衝的孟媽媽,她怨恨地看著我,還想衝上來繼續打我,被旁邊的人攔住了。
“尹錦瑟,你給我滾,滾!”孟媽媽哭得歇斯底裏,也吼得撕心裂肺,“你滾,滾啊……”
我不知道怎樣讓她平靜下來,我在周圍人的詫異中跪到了地上,我哽咽著想開口,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並不是祈求原諒,我隻希望她不要趕我走,我必須在這裏等孟成出來。
她掙脫別人的束縛,站到我麵前,瘋狂地扯著我的衣服,手卻沒有再往我臉上招呼,“尹錦瑟,你怎麼不去死!”
腦子轟的一聲炸開,我跪著的身體幾乎支撐不住,癱軟在地。以前無論她怎麼說我,我都可以忍受,可偏偏這幾個字就像毒藥,隨時可以將我置於死地。
可我怎麼能死,孟成拚命救下我,我必須花千倍萬倍的精力更好地活下去。
我死死地盯著眼前“手術中”的紅燈,孟媽媽的聲音變得虛無,她終於不再瘋鬧,剛剛一番激動,大概花費了她全部的力氣,孟媽媽此時正癱軟在座椅上,無聲地流著淚。
跪在地上,醫院裏空寂的冰涼從膝蓋處侵蝕著我的內心,我必須堅持下去,比起正在裏麵艱難掙紮的孟成來說,我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燈終於滅了,我和孟媽媽迎上去,充滿希望地看著醫生,他摘下口罩,頗為遺憾地說:“病人搶救過來了,不過,能不能醒就要看他的意誌力了。”
醫生一說完,一直緊繃著精神的孟媽媽終於受不住昏了過去,我吃力地攙著她,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用顫抖的聲音問醫生:“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醫生無奈地搖搖頭,告訴我:“你好好陪陪病人吧。”他看了看我和孟媽媽,長長地歎了口氣,叫來了護士,把孟媽媽送去了病房。
昏迷的孟成很快被推了出來,帶著吸氧罩,臉色慘白,身上纏著大卷的繃帶,生命跡象弱得好像立馬就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我一路跟著推車到了孟成的病房,我站在他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唯恐錯過他生命蘇醒的任何細節。
我發著呆,突然聽到護士驚訝道:“呀,小姐,你腳受傷了。”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才記起自己的傷,似乎比之前更加腫大了。
我不在意地說:“麻煩你幫我在這裏重新包紮一下吧。”
“小姐,你不好好休息,傷著筋骨了,可就得不償失了。”護士一邊幫我重新換藥包紮,一邊絮絮叨叨地說了,末了還說:“我知道你和這位病人關係親密,可你關心他也得注意一下自己啊。”
我放任護士在我耳邊聒噪,我不客氣地對她說:“請你出去吧,你吵到他睡覺了。”
護士大概習慣了動不動就被人冰冷對待,她聳聳肩,也沒說什麼,收拾好東西就出了病房。
沒了護士,病房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床頭的檢測儀器,“嘀嘀嘀”地響著,聽著有點刺耳,我心裏變得空落落的,眼睛也酸澀得難受。
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陪著孟成,一直到天荒地老。
08
孟媽媽醒來後,第一時間來到了孟成病房,她也不再罵我,隻冷著臉把我趕出去,可她眼睛裏濃厚的恨意,生生地剜了我一塊血肉,痛入骨髓。
拄著拐杖,渾渾噩噩地出了醫院,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哪。我不想離開孟成,醫院帶走了媽媽,現在又把孟成困住,隨時有可能奪走他的生命。
突然手機鈴響,我沒有接,任它一直響著,我不想看,也不想理。可它又不厭其煩地響起第二遍,我從口袋裏掏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方華打來的,我這才想起,出事前是約了她的,“喂,方姐。”
那頭方華聽到我的聲音,明顯舒了口氣,“小錦,你昨天約我卻一直沒出現,給你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她的僥幸,此刻是對我最大的諷刺,我多麼想最後那一秒是我推開了孟成,這樣,現在躺在醫院昏迷不醒的就是我了。我甚至在他出事的前一秒還說著殘忍的話,毫不顧忌他已經傷痕累累的心。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沈東銘的事,以後再說吧。”我啞著嗓子跟方華說了一句,就掛掉了電話。
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去了出事的地方。血紅色的玫瑰已經不見了,可孟成的鮮血在地麵上留下的暗紅還在。我吃力地蹲下,伸手撫摸著那片暗紅,溫溫的,好像還有孟成的溫度。
“姐姐?”居然又是那個賣花的小女孩,“那個哥哥呢?你們和好了嗎?”
“哥哥為了保護姐姐,住院了。”我輕聲回答著。
我繼續用手摩挲著地麵,想象著他被撞的那一下,會有多疼。我好像成了一條沒有方向的魚,我難受得隻想躲進黑不見底的深海裏。可我不能,我的孟成,他還在跟死神抗爭,我不能就這樣倒下。
小女孩好奇,“那姐姐怎麼不在醫院照顧哥哥呢。”
我慘然地說:“因為哥哥的媽媽不喜歡我,把我趕了出來。”
小女孩原本亮亮的眼睛暗淡下來,好像遇到什麼難題一樣,想了一會,才對我說:“姐姐,哥哥肯定很需要你!我覺得你應該去陪著他。”
對啊,我應該去陪著他,連一個小女孩都比我看得透徹,我自嘲地笑笑,對她說:“嗯,姐姐知道了,姐姐聽你的,這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