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過去了,榛子漸漸地鼓脹起來,對孩子們來說,這也是個很大的誘惑。榛子樹不太高,連最小的孩子都夠得著,他們的口袋塞滿了榛子。他們把榛子夾在兩塊石頭中間砸爛,或者咬碎。這樣的遊戲使得他們心花怒放,樂此不疲。我特別叮囑那些孩子們:不要碰我的這些榛子。為了我今年的研究,孩子們收獲的歡樂將會消失了。
對孩子的明令禁止,在這些天真無邪的頭腦裏,他們會有什麼想法萌生呢?如果他們能夠理解我的心情,我會提醒他們說:“朋友們,提防科學這個大巫師吧。如果你們當中有誰經不住榛子誘惑,但願他們能理解這樣的告誡:科學會向我們提供一些小小的秘密,作為交換,它要求我們作出比一口袋榛子更重大的犧牲。”
我的禁令得到了理解和執行,誘惑人的果實保存得完好無損。而我呢,當我巡視這些果實時,我認真細致地觀察,但是每次都徒勞無功,因為我沒遇見過榛子象堅持不懈地在果實上鑽孔。至多隻是在夕陽西下的時候,看到過一隻爬得高高的榛子象,試圖安設它的機械。我觀察到的現象沒有讓我們了解到更多的信息,因為我看到的那些,歐洲櫟象已經讓我了解到了。況且,這隻是一次簡短的嚐試。榛子象在尋找適合它的東西,但還沒有找到。也許是因為它是個喜歡在黑夜幹活兒的勞動者。
我的另一個觀察研究取得了成功。我經常檢查留在我的工作室裏最早有蟲居住的幾顆榛子,通過我的兢兢業業和勤奮工作,我的努力得到了回報。
涼爽的 8 月開始時,在我的眼皮下,2 隻榛子象幼蟲離開了它們的住宅。毫無疑問,它們一直都在用大顎耐心地雕琢住宅堅硬的內壁。
當我發現蟲子逃跑時,出口洞已經竣工了。一些很細的粉末像木屑那樣落下。具有開放性質的天窗,沒有同入口處細小的洞口混同起來。也許隻要繼續勞作,就不宜把空氣流通的氣窗堵塞起來。天窗在果實底部,離粗糙的榛子殼很近。鑽孔點選擇得恰到好處,因為那兒的密度比其他地方稍微小些,所以在那兒遇到的阻力是最小的。
榛子象沒有像醫生那樣預先仔細診聽,沒有像探險者那樣進行探測,因為它對榛子的弱點了如指掌。它艱苦勞作並堅信會成功。它在那兒挖了第一鎬後,接著第二鎬、第三鎬……一直挖下去,而不會把力氣浪費在到處試探上。持之以恒、鍥而不舍會顯示出弱者的強大。成功之後,光線就會透進箱子裏,呈圓形的窗子打開了,由外向內略微放大。窗口的周圍全都經過精心處理,顯得很幹淨。在牙齒的磨光機下,所有可能阻礙外出的凹凸不平、粗糙不堪的地方都消失了。鋼拉絲模板的孔口操作也不會比這更加精確。
用“鋼拉絲模板”這個詞足以精確地形容。的確,榛子象幼蟲通過一種類似拉絲的操作獲得自由。在通過榛子殼的天窗時,它會縮小自己的身體,就像過狹小的孔口而變細的黃銅那樣。金屬絲被工人的鉗子和轉動的機器迅猛抽拉,之後,它就保持這種操作,使它具有減縮的口徑。榛子象幼蟲知道通過自身的力量拉長自己的身體,狹道很快通過後,它的身體又恢複自然的狀態。如果撇開這些區別,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它和用拉絲模處理過的黃銅很相似。
榛子象幼蟲頭上有角,不容易變形,出口孔恰好和榛子象幼蟲的頭一樣大。這個腦袋通過了孔後,不管身體多麼粗大也都能通過那兒。當這隻蟲子完全解脫出來時,人們會很驚奇,這樣粗大的圓柱體,這樣肥胖的蠕蟲,竟然通過了這樣狹窄的孔口。如果人們沒有見過這場表演,就永遠猜想不到榛子象會有這樣的體操水平。
我們猜測,出口孔是根據頭的精確直徑開鑿的。而這個頭,最多隻是身體大小的 1/3,三成粗的物體怎麼能夠通過一成粗的出口呢?
現在頭已經在外麵了,門是根據它的頭形製作的,出來毫無困難,接下去的是頸部,因為它稍微大一些。一個使身體收縮到最低程度的動作使頸部脫離了狹口。下麵輪到胸部,輪到豐滿鼓凸的大肚子了。這將是整個過程最困難的部分。這隻榛子象既沒有足,也沒有能夠向它提供支撐的僵硬的纖毛,它一無所有。這時,它就像一條鬆軟的臘腸,隻能依靠自身的力量通過那個比它身體要細得多的出口。
由於被不透明的果殼遮擋住了,我無法了解榛子內部發生的事。我在外麵看到的非常簡單,但它還是能讓我了解到內部看不見的情況。在出來的時候,昆蟲的血從身體後部向前部湧流,身體組織的液汁移聚到已經露出的部分。這一部分鼓脹起來,好像是水腫,大小是頭直徑的 5 ~ 6 倍,在出口處形成了一個粗大的環形軟墊。這是個帶有能量的腰帶,用自身的膨脹和彈力,逐漸抽出後麵的體節,這些體節通過體內液體的移動逐漸減縮體積。
榛子象從榛子內部出來不僅進行得非常緩慢,而且十分艱苦。這隻昆蟲將已經獲得自由的身體彎曲起來,再重新直立,搖動振蕩,正像我們搖動一個釘子以便把它從孔裏拔出一樣。這時,榛子象幼蟲的大顎不斷地開合,它並不是在抓捕什麼東西。它發出哎嗬、哎哎嗬的聲響,筋疲力盡的蟲子用這種聲音來伴隨它的努力,正如樵夫揮動斧頭砍伐柴火一樣,唱著“哎嗬、哎嗬”的樂曲。
幼蟲叫一聲“哎嗬”,它那臘腸似的身體就抬高一點兒。當具有拔取功能的環形軟墊鼓脹起來繃緊肌肉的時候,蟲子還在殼裏的那部分身體的液汁流到了已經出殼的自由部分,這時在殼裏的那部分身體已經幹涸到了極點,這樣就可能進入拉絲模的程序了。鼓脹起來的腰帶隻要稍稍抬起一點兒,再半開一下,這時榛子象幼蟲就會從殼上滑動起來,然後落下。
我剛剛看到這一景象的那個榛子是 1 點鍾前從樹枝上摘下的。如果榛子在樹上,榛子象幼蟲會因此從榛樹上掉下來的。我們可以想象,要是這樣跌落下來,肯定會跌得粉身碎骨,心驚膽戰的感覺會立即劃過心頭。但對這樣靈活的蟲子來說,這倒是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在灌木梢上翻筋鬥,或者在榛子成熟脫離樹枝掉落地上時,它們都能安安穩穩地搬遷,不會對它們造成致命的傷害。
蟲子獲得自由之後,隨即在一個狹窄的範圍內探測地形,尋找一個容易挖掘的地點,用它的大顎挖掘,用臀部推壓,把自己埋進土裏。
在一個不深的地方,它把粉末性材料往後推壓,挖掘一個圓窩。它將在那兒度過一個天寒地凍的嚴冬,等待春天的到來。
如果任由我想象,去勸告比誰都更加熟悉象蟲科昆蟲習性的榛子象,我就會對它說:“現在離開榛子是愚蠢的。當 4 月的聯歡節再度到來時,當榛樹上長出玫瑰色的雌蕊時,那是離開最好的時候。但是,在今天烈日炎炎的時刻,就是最勤勞勇敢者也不得不停工休息的時刻,這時放棄一個非常舒適的住所,在夏天的農閑季節睡覺又有什麼好處呢?當秋雨和冬霜到來的時候,到哪兒去找比榛子殼更好的住宅呢?在哪個更偏僻的地方進行艱難的身體變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