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隻要有個健全的胃、可靠的食物來源和安靜的住所,這些就表明幸福,那麼,榛子象無疑擁有這種幸福,而且比那隻隱藏在荷蘭乳酪裏的著名老鼠要幸福得多。寓言作家筆下的這位老鼠的煩惱的源頭,是因為與塵世保持著幾種聯係。一天,鼠族的幾位代表來請求它給點兒微薄的施舍。這位老鼠漫不經心地聽它們訴苦,當聽完後,卻說不能幫助它們,能做的隻能是為它們祈禱。說完後,它再沒有了別的言語,接著“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不管這隻老鼠對別人缺衣少食的情況多麼漠不關心,可是這些饑腸轆轆的家夥們必然多多少少擾亂了它的消化。在故事裏,對這一點是沒有談到的。但是,作出這樣的推測,我覺得是合情合理的。而博物學家筆下的榛子象則沒有這些煩惱。它的家是個單層的箱子,是座不可侵犯的宅第。討厭的窮光蛋在那兒既沒有門可敲,也沒有小窗口可敲。這真是座完美的住宅,不熱不冷,安安靜靜,同外麵的喧囂、憂慮相隔絕了,誰也進不去。室內的桌子也很好,而且還很豪華。室內的享福者都長得肥頭大耳的。它還需要什麼呢?

這個享受幸福的家夥人人都認識。我們當中有誰沒有咬到過一個味苦並且黏黏的東西呢?它就是榛子裏的蠕蟲。讓我們克製住厭惡情緒,逼近觀察這隻蟲子。它值得我們花費點兒精力在它身上。

這一隻榛子象幼蟲身體豐腴,它將胖乎乎的身子彎成弓形,除了腦袋之外,全身呈乳白色,因為腦袋上長著淡黃色的角。從它的隔室裏,我把它弄了出來放在桌子上,它蜷曲在那兒顫動著,寸步難行。這也沒有多大的關係,因為在它狹窄的窩裏,即使能夠移動又有什麼用處呢?

再說,在幼蟲時期它總是熱衷於蟄居,這也是所有象蟲的共同特點。這個長著渾圓、發亮臀部的榛子象幼蟲也不例外。下麵,我就來講講它的趣事吧。

在榛子象眼裏,榛子的果仁可以當成是味道很美的糕餅。榛子象通常不屑於吃這種殘餘的糕餅,因為有足夠的糧食,足已使它長得豐滿肥壯。對榛子象來說,榛子果仁裏有豐富的生活必需品,這些營養品足以讓它舒舒服服過近一個月的安逸的甜蜜生活。但是,如果有 2 隻蟲子在裏麵,就不夠它們用了。因此,關於這一點,榛子象母親總是會小心謹慎地為孩子們分配和喂養食物。

我很少遇見 2 隻榛子象在一起的情況。晚到者、某隻信息不靈的榛子象幼蟲要是坐在另一隻幼蟲的旁邊,是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的。因為糕餅就要吃完了,闖進來的不速之客還很羸弱,主人身強力壯,再說主人唯恐失去自己的財富,自然會給來客冷淡的待遇,不會讓它有好日子過也在情理之中。於是,身體虛弱的後來者注定競爭不過先來者,死亡必將降臨到它的頭上。比起乳酪裏的那隻老鼠來,象蟲並不懂得對同類之間的互助。人人為自己,這是在榛子殼裏的小動物冷酷無情的最常見表現,一向都是如此。

榛子象的住宅嚴絲合縫,是座連續完整的堡壘,入侵者是無法進入的。兩隻接合起來的裂瓣組成胡桃的果殼,在兩個裂瓣之間會留下一條抵抗力最小的縫線。而榛樹用完整的一塊桶板製作它的小木桶。

這塊桶板彎成處處力量相同的穹形。那麼,榛子象幼蟲是怎麼進入這座堡壘的通道的呢?

這座堡壘的表麵像大理石一樣光滑,眼睛識別不出任何事物,這可以解釋榛子象能夠進入榛子裏這個現象。看到那些沒有開口、沒有被動的榛子包藏著幼蟲,這讓一些人感到驚訝和天真的幻想是可以理解的。

在這顆榛子裏,那隻胖乎乎的榛子象幼蟲不可能是外來者,它的出生在受到不吉祥的月亮影響後,它就誕生在這顆果實裏,它是濃霧製作出來的腐敗物的產物。農夫常常是古老信仰的守護者,他們認為蟲蛀的榛子和其他被昆蟲損壞的果實,統統都是月亮和流動的汙濁空氣弄壞的。隻要不重視考察,這種荒謬的解釋仍舊會世代傳承下去。

讓我們用真實情況來代替這些愚昧無知的言談吧。榛子象幼蟲肯定是外來者、入侵者,它之所以能夠進入榛子內部,是因為它在上麵找到了一條通道,隻不過在我們觀察時,這條狹窄的通道被漏掉了。不妨再次借助放大鏡來看看吧。在放大鏡下,很容易發現榛子殼底有一塊寬闊的凹陷處,這個凹陷處呈淡白色,比較粗糙,原來榛子殼的兩瓣是在那兒接合起來的。在這個部位的邊緣,稍稍在外麵顯露出一個微小的棕紅色細點。這就是這座堅固堡壘的隱秘入口,這就是整個疑問的謎底。

沒有進行調查研究的那些問題到了歐洲櫟象那兒,一切情況都會迎刃而解。榛子象也攜帶著口腔手搖曲柄鑽,鑽頭很長,現在卻略微彎曲。我的腦子裏浮現出這樣一幅清晰的畫麵:榛子象學習橡栗上的同類歐洲櫟象,立在由鞘翅和後跗節形成的三腳支架上。對於喜歡畫荒謬怪誕的鉛筆畫來描繪的人來說,這姿勢是完美的一筆。榛子象安插機械,耐心地用手搖曲柄鑽鑽孔。

因為果實是在接近成熟時選擇的,所以被鑽削的榛子會很硬,可是榛子象所做的一切都是讓自己的幼蟲得到更加味美、豐盛的食物。榛子厚實而且堅固,它的皮比橡栗的皮厚得多、堅固得多。如果另一隻蟲子花費半天時間鑽出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證明這隻蟲子鑽得很慢,並且抱著極大的耐心。或許它的尖頭樁是用特殊材料製作的,就像我們鑽花崗岩的鑽頭,這隻蟲子無疑也僅僅給了它那尖利的工具一個硬鑽孔器而已。

榛子底部有更嫩、更富於奶汁的組織,榛子象的產卵器不緊不慢地下伸到那兒。產卵器鑽得相當深,斜著下伸,以便為它的孩子準備嬰兒期食物。榛子象和歐洲櫟象為了家庭,它們扮演著榛子和橡栗的探測者,進行同樣細致周到的準備工作。最後,榛子象要放置卵了,它也要把卵放置在榛子果仁裏的井坑底部。我們已經熟悉榛子象的產卵方式了。榛子象用喙一樣長的產卵管把卵安放在榛子果仁裏。

通過榛子象的觀察研究,榛子變成了搖籃,使我對榛子象的情況了如指掌。但是,我希望觀察更詳盡些。我要觀察這種蟲子的勞作情況,可是,實現這個願望的可能性幾乎渺茫。

因為在我居住的地區,榛子樹非常稀少,被這種樹吸引的昆蟲幾乎沒有。即使是這樣,我還是用我從前在荒石園裏的 6 棵榛子樹來進行試驗。第一步要做的是讓這些樹有蟲子居住。

加爾的一個小山穀沒有塞裏昂的丘陵那樣炎熱,在那兒,我輕易地得到了幾對榛子象。4 月底,這些蟲子被驛車運到了我這兒。這時,榛子還很稚嫩,呈扁平狀,而且顏色還很淡,剛剛從榛葉叢中露出來,離形成果仁還有相當長的時間,但粗胚已經成型了,這些寄托了我深厚的希望。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我把這些蟲子安放在我那幾棵榛樹的葉叢裏。旅途沒有讓它們過分勞累。它們穿著橘紅色服裝,樸素端莊,儀表堂堂。它們一旦獲得自由,就會半開鞘翅展開翅膀,再合上,再展開,但不起飛。它們在做單純的柔軟體操,在遭到長期禁錮之後,這樣有利於力量的恢複。在太陽光的照耀下,榛子象興奮異常,看到這些情景,我可以放心了,因為我的這些昆蟲移民會在這裏定居,不會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