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黑刺李象(1 / 3)

在卷折樹葉方麵。櫟卷象和榛樹卷葉象的靈巧能幹絲毫不比葡萄樹象和青楊綠卷象差。這就意味著雖然使用的工具不同,但技藝是可以相同的。它們向我們表明,相同的能力和不同的器官可以相容。反之,用相同的器官也可以從事不同的行業。形態的相同並不代表本能相同。

這說明了什麼呢?誰提出這種破壞性的命題呢?毫無疑問,黑刺李象就是這個膽大者。

黑刺李象同葡萄樹和楊樹的開發者一樣有著金屬光澤。它也完全同後兩種昆蟲一樣,有彎曲的穿孔器。這個穿孔器很適合刺戳葉柄,能夠把卷起的葉片的邊緣固定起來。黑刺李象身體短粗,更適於在一條褶子狹窄的條紋裏幹活。它穿著釘著扣釘的便鞋,在光滑的表麵上如履平地。對了解昆蟲雪茄的工人來說,隻要看見這種黑刺李象就會想起用屬於同一類的名稱稱呼它。專業詞彙工作者沒有弄錯,他們都稱它為象蟲。人們根據勞動者的外貌來評斷行業時,是不會有一點兒猶豫的。人們把這第三種象蟲當成其他兩種象蟲——青楊綠卷象和葡萄樹象的競爭者。它被列入樹葉卷折者的行列中。

可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吧?原來我們上了結構相同的外貌的當。

至於黑刺李象的習性,與專門術語把它與之聯係起來的那兩種象蟲一點也沒有共同之處。專門術語隻是建立在形態特點的基礎上。更甚的是,如果沒有看見過黑刺李象幹活兒,那麼誰也無法猜測出它的職業。

它專心致誌地加工刺李樹的果實。它的蠕蟲形幼蟲,必須以黑刺李小小的果仁為食,必須以黑刺李狹小的果核為居所。

這種與昆蟲雪茄工廠主的外貌相同,對同類的行業的技藝卻一竅不通的象蟲,在使用相同工具的情況下,卻成了小盒子的穿孔工。它使用與它的近親用來加固葉卷的最後一個褶子的穿孔器相同的工具,在硬得像象牙的外殼的表麵鑽探小洞。一種可以折疊的薄片的勞動工具,現在卻用來進行加工難以加工的東西,像挖掘機的鎬那樣操作。更加驚奇的是,它在幹了鑿子幹的粗活兒後,在卵的上方立起一個小小的奇妙物體。這個物體的精巧與細致絕對讓我們有理由歎服。

黑刺李象的幼蟲同樣令我感到驚奇。它改變飲食習慣。葡萄樹和楊樹的主人,以樹葉為食;黑刺李樹的主人,吃含有澱粉的植物果實。

它還改變解脫出來的方法。當幼蟲的身體發育完全後,來到地麵時,前兩種象蟲即青楊綠卷象和葡萄樹象的幼蟲麵前隻有一個沒有抵抗力的障礙——葉卷淺淺的表層。這個表層腐爛而變軟、毀壞。第三種象蟲黑刺李象則像榛子象那樣,要打開一堵特別堅固的牆。

我們通過揭示出許多奇怪的對比現象,就會對象蟲的習性了解得更加清楚。第四個例子——巴緒斯象,我是熟悉的。它的外形與昆蟲雪茄工廠主和核的開發者相同。總之,在各個方麵都無愧於象蟲這個名稱。它會幹什麼呢?它會卷折樹葉嗎?它把幼蟲安置在果仁的箱子裏嗎?這一係列的疑問隻能用否定來回答。

這種象蟲的行業技藝很簡單,因為它隻限於在杏子仍然呈綠色的果肉裏接種卵,一些接種在這兒,一些接種在那兒。它沒有遇到什麼困難。這種象蟲的幼蟲和母親都沒有任何技藝可言。蟲喙敲擊一下抵抗力差的物體,進行探查後,就把卵放入樹木傷口的深處。它要做的就是這些。這種象蟲安置家小的方式很粗略,讓人想起菊花象。

在這方麵,這種象蟲的幼蟲也不必施展什麼才能。那麼,它的才能用來幹什麼呢?用來吃果肉。果子落到地上,很快變成爛糊。在這種濃稠的液汁中,昆蟲容易生活,因為腐敗的乳類浸泡著幼蟲。當到地下避難的時刻來臨時,浸透果醬的小蟲沒有遮掩物需要撕碎,也沒有牆需要鑽穿。杏子的果肉變成了一撮褐色粉塵。

從前,黃斑蜂是棉花的整理工,是鬆脂的糅合工,它向我提出難題。後來,是潘帕斯草原的食糞蟲格龍法斯和法那斯。這些昆蟲準備食品罐頭。法那斯塑製梨形糞球;格龍法斯在黏土壇子裏製作儲存保鮮的豬的糞塊。它們都向我提出這個難題:既然人們承認這些不同的昆蟲工廠主有共同根源,那麼這些互不相幹、毫無聯係的習性和技藝能夠得到解釋嗎?有了這四種象蟲——青楊綠卷象蟲、葡萄樹象蟲、黑刺李象蟲、杏樹象蟲,問題的解釋就顯得更加迫切。

環境的影響可能改變了昆蟲的外形,光線加深了昆蟲的體色,糧食的多少改變了昆蟲的身材,炎熱或者寒冷的氣候使皮毛的顏色變淡或變深。如果這些變化以及其他變化能夠被某個人欣然接受的話,我都輕易承認。但是,行行好吧!讓我們站得更高更遠一些,不要把有生命的世界縮減為一批管道,或者一整套把自己塞滿和把自己騰空的腸胃。

讓我們開動動物機器所有部件中的最後一道高明而巧妙的工序,讓我們觀察一下本能——形態的主宰者,讓我們回想一下這句古代的絕妙成語:心智動搖障礙。我們將會明白理論在解釋以下的現象時所遇到的困難:在這四種形狀像水滴的一模一樣的象蟲中,怎麼會有兩種卷折樹葉,一種雕刻果核,最後一種開發腐爛果實形成的果醬呢?

就像它們十分突顯的家族外貌那樣,如果它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如果它們真的是親戚,那麼誰是這個家族的祖先呢?是樹葉的卷折者嗎?

除非滿足於幻想,誰都不會願意接受這一點:在某天,雪茄的製作者突然對製作的葉卷感到厭煩,成為狂熱的革新者,就開始在果核上鑽孔。這些技藝之間很不協調,也不會互相補充、適應。對最初的卷葉者來說,樹葉並不短缺。它們可能會從一種植物轉到另一種類似的植物上。但是,在不受外力壓迫的情況下,放棄非常易得的樹葉螺旋卷,變成頑強的硬木頭,這是最愚蠢的事了。沒有任何的理由讓人接受,為什麼要放棄第一種行業手藝。在昆蟲世界裏,這種荒誕不經的行為也是史無前例的。

黑刺李的開發者拒絕認為是自己啟發開導了昆蟲雪茄工人。它說:

“我拋棄澀中帶甜的小黑刺李。我,作為酒杯雕刻工,在一個荒謬的時刻,放棄我的雕刻刀,成為樹葉的卷折者。我這樣做,會被當成什麼呢?我的幼蟲是那樣酷愛含澱粉的果仁。麵對別的任何菜肴,特別麵對瘦肉,麵對楊樹上的同夥那清淡無味的葉卷,它會讓自己餓死的。

過去,隻要有黑刺李或者類似的果實,我的家族就會心滿意足,不會愚蠢到為了一張樹葉而放棄這些果實。今後,隻要有大量的黑刺李,我們就會忠於它。萬一短缺,我們會餓死到最後一個。”

杏子愛好者杏樹象的口氣也是一樣的肯定和明確。在柔軟的果肉裏,它很容易安家落戶,盡量避免勸導自己的後代去從事艱苦的工作——在殼上鑽孔以及把樹葉卷成雪茄。根據地點、果實的具體情況,從杏子轉到黑刺李、桃子,甚至轉到櫻桃,這都是最大膽的創新。這些果肉愛好者非常滿意它們的油葷生活,而這種生活在過去和今天又都同樣容易獲得。那麼,它們冒昧地舍棄柔嫩的轉而選擇堅硬的,舍棄多汁的轉而選擇幹燥的,舍棄容易的轉而選擇困難的,這又是什麼原因呢?

在這四種象蟲中,沒有哪一種是家族譜係的起源。它們共同的祖先也許是一隻不知名的昆蟲,或許藏在片岩上。開始時,我們已經查閱了許多古老的片岩檔案。即使它們的共同祖先在這些檔案裏,也不會為我們提供什麼。這是因為石頭圖書館隻保存著形狀,卻不能保存本能。它不能說明任何關於技藝的東西,因為——讓我們不斷重複這一點——昆蟲的化石不可能告訴我們關於它們的行業情況。象蟲科昆蟲用同樣的工具可以從事截然不同的職業。

我們不知道各種象蟲的祖先在幹什麼,也不抱任何希望在有朝一日會知道。理論來源於假設的基礎上。理論說,“讓我們承認”、“讓我們想象”、“可能是”。理論就是達到人們希望得到的某種後果的便捷方法。我雖然不是機敏的邏輯學家,但是用一套選擇適當的假說也不能夠向你保證論證是黑是白、是陰暗還是光明的。

我非常喜愛真實存在的、無可辯駁的真理,不會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假設。對我來說,必須是千真萬確、明白無誤觀察到的、細致深入探查到的事實。然而,關於本能的起源,你們了解些什麼呢?

什麼也沒有了解到。接下去,什麼也了解不到,也永遠什麼都不會了解到。

您認為為自己建造了一座用巨石合成的紀念碑。其實,您隻不過建造了一個虛幻的空中樓閣,現實的風就會把它吹塌。真實的而不是想象中的象蟲,是人人都可以觀察了解的昆蟲,敢於真誠地、真實地告訴您這一點。

它對您說:“我們彼此之間具有截然相反的技藝,不是一種出自於另一種。我們的才能和本領不是來源於一個共同祖先。因為要為我們留下這樣的遺產,最初的創始者必須同時精通各種互不相容、不能共存的技藝:如卷折樹葉的技藝、鑽通果核的技藝、浸泡果實的技藝,還不算你不知道的其他技藝。即使這個創始者並不是什麼都能夠幹,但它至少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放棄第一個行業,去學習第二個、第三個,然後學習了其他不少行業。關於其他那些行業的知識,留給未來的觀察者去研究吧。同時能夠實際運用好幾種技藝,或者從某個行業的行家轉變為另一種行業的行家,說實話,這對蟲子來說,真不是一個理智的舉動呀。”

象蟲科昆蟲就是這樣說的。讓我們來把它們的話補全吧。象蟲發展史上的三種行業團體的本能,絕對不能歸結到一個共同的根源。對應的各種象蟲盡管身體結構酷似,但不可能是同一個株係的分支。它們的每個亞種都是一枚獨立的大紀念章,是在外形和才能的車間裏用特殊的模子製作的。當外形的差異遇到本能的差異的時候,這又是什麼情景呢?

我們研究得已經夠多的了。現在,讓我們來進一步了解黑刺李的開發者吧。在 7 月末,胖乎乎的幼蟲走出果核,來到地上。它用背部和額頭把周圍的灰粉推向後麵,在地上建造一個圓形巢穴。這個建築者用一點兒黏性物把窩巢稍微加固,以防坍塌。葡萄樹象蟲和青楊綠卷象蟲經常進行類似的蛹期或過冬的準備工作,但這兩種象蟲更加早熟。

在 9月底,它們大部分就具有成蟲形態。在我的短頸大口瓶裏,我看見它們在沙土上閃閃發光,就像有生命的天然金塊那樣。這些金質小球能夠預報即將到來的嚴冬季節。一般來說,在地道裏,它們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