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藻的作用下,玻璃飼養槽可以永遠保持衛生,誰會在這裏安家落戶呢?毫無疑問是石蛾,這個善於梳妝打扮的小家夥。在昆蟲中,石蛾善於巧妙梳妝,著奇裝異服,超過它的真是鳳毛麟角。在我家附近的大片水麵上生活著五六種石蛾,每種都有自己的特殊本領,不過能獲得曆史榮譽的卻隻有一種。
這種石蛾生活在死水中,水底全是汙泥,而且壅塞著細小的蘆葦。
僅根據它居住的場所,專家們說,在我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就可以判明它是沼石蛾。石蛾這個好聽而有趣的名稱,是由於它們的勞動產品為它們自己贏得的。這個希臘詞的意思是木片、小木塊。同樣,普羅旺斯的農民生動地稱它為“搬運夫”、“背獵袋者”。它們在大片死水中搬運著細小的莖稈和蘆葦殘屑。
它的家是流動的簍子,是一座拚湊起來的、亂七八糟的、粗陋不堪的建築,也就是一個大雜物堆。在這兒,粗陋結實代替了建築藝術的精美巧妙。建築材料是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的,而且它們還頻繁地改變自己的建築,如果沒有告訴別人,別人會認為這些建築是不同建築師的作品。
幼小的新手們的建築工程是以編製一種粗糙的藤柳深簍開始的。
爆竹柳跟藤柳幾乎一樣,沒有特殊的地方,隻不過是長期浸漬在水下,不能彎曲,成了去了皮的側根段而已。石蛾幼蟲發現後,用大頦將側根段鋸成細小的直棍,再把這些棍子一根根地固定在簍子的邊緣上。棍子始終水平放置,與簍子的中心線垂直。
我們可以想象,它們的建築是一個周圍豎著刀劍的圓圈,或者是每個側邊都延伸的多角形。這是一個多條直線的集合體,多層的物體沒有沿著同一個方向疊加在一起。這樣,就形成了一個亂蓬蓬的柴捆。
這個爆竹柳的柴捆朝各個方麵突露出來。這就是石蛾幼蟲的堡壘,也是最佳的防禦係統。這個係統外麵有一張插滿矛戟的毛被,因而在穿越雜亂纏結的水草時,就顯得非常困難了。
石蛾幼蟲拋棄這種到處鉤掛的陷阱是遲早的事,它們曾經是藤柳編製工,現在則成了木匠。它用柱子和藤柳建造屋子。柱子是木質的圓材,在水下浸染成褐色,大約有粗麥稈那樣粗,有指頭那樣長。其中有長的,有短的。這就要看會遇到什麼了。
此外,這個雜物堆裏什麼都有:莖稈、碎片、燈芯草管、枝杈碎屑、小段樹枝、木頭碎片、小塊樹皮、大粒種子,特別是沼澤鳶尾的種子。
這些種子從被膜裏落下時呈淡紅色,現在卻黑得像煤炭一樣。它們把這些五花八門、雜七雜八的東西彙聚,然後胡亂疊放起來。有的東西直著放,有的橫著放,還有一些斜著放;有的角凹進去,有的角凸出來,起起伏伏,坑坑窪窪;粗大的、細小的夾雜在一起;整齊的、難看的相連接。這簡直不是建築,而是一個荒誕的堆積物。有時,無秩序也具有美的藝術效果,但這個東西卻不是這樣的,簡直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物體。
這種莫名其妙、亂七八糟堆起來的東西,沒有任何過渡就直接接替了開始時井然有序、整齊勻稱的藤柳編製物。石蛾幼蟲在堆放枝條時,能夠做到有條不紊,那個柴捆就不乏某種優美雅致。現在,建築者已經茁壯長大,經驗更加豐富,也變得更加能幹靈巧。於是,它們就放棄了協調,而采用不正規的、混亂的工程設計。
在這兩種體係的房子之間,沒有任何的過渡環節。在最初的柳條深簍上突然立起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如果我們不能經常找到這種東西,就不敢認為它們是同種蟲子建造的。無論它們之間是怎樣的不協調,但隻要它們合起來,就組成一個統一體。
然而,我複製的水塘不能夠無限期地存在。石蛾幼蟲慢慢長大,隨心所欲地住在一個藤柳堆裏,丟棄了幼年的柳條簍。這個柳條簍已經顯得過於狹窄,成為它的沉重負擔。石蛾幼蟲開始拆開並拋棄簍子的後部,這是最初的建築物。現在,它在向更高、更寬的地方搬遷了,它懂得用拆遷的方式來減輕它的活動房屋。現在隻剩下最上一層,這也是一種雜亂無章的建築物,它將根據需要把這一層延長到飼養槽的槽口。
經常會有一些東西和這些簍子、討厭的柴捆連在一起。這些是由非常漂亮的細小的貝殼組成,它們來源於同一個工廠嗎?要使人相信這一點,就得拿出確鑿的證據。這兒是秩序和美麗,那兒卻是混亂和醜陋;一個是精巧美觀的貝殼鑲嵌藝術品,另一個是一堆粗糙難看的園林。然而,這一切都是同一個石蛾工人的傑作。
證據舉不勝舉。簍子會因木質部件混亂而變得難看,但有時也顯露出一些整齊的、用貝殼製成的鑲麵。同樣,我們可以看見亂七八糟的糾纏在一起的藤柳上也有某件貝殼傑作。如果一隻美麗的簍子被野蠻地剝掉了飾物,人們會怒火中燒。
這些大雜燴的東西告訴我們,這個土裏土氣的梁柱堆積者,在有機會時它們也擅長雅致的貝殼鋪砌技藝,它們既可以製作粗糙的屋架,也可以製作精致的鑲嵌工藝品。
在第二種情況下,簍子先由扁卷螺構成。這些扁卷螺來自最細小的、最扁平的。這件作品雖然不是特別勻稱整齊,但也是成功之作,也有許多優點和長處。在同一水平麵上,優美的螺旋線圓圈一個挨著一個,緊湊地圍繞在裝飾物周圍,形成一個外觀好看的整體。即使是從聖地亞哥歸來的進香客,肩上的網眼麵愷也不比它們編織得更好。
可是,石蛾絲毫不關心物體的對稱與協調,狂熱激情會經常出現。
它們把龐大的和細小的結合在一起。有時物體會毫無分寸地突然豎起,這就大大破壞了井然有序的狀態。在很小的扁卷螺旁邊,還固定著另外一些扁卷螺。它們當中最大的像扁豆,有指甲那樣寬,這就不可能鑲嵌得整整齊齊,它們破壞了整齊,同時也破壞了物體的完美。
更加糟糕的是,石蛾不加區別地把所有廢棄的貝殼都放進螺旋圈中,隻要體積不過分龐大,找到什麼就添什麼。在石蛾添置的東西中,我記得有瓶螺、田螺、椎實螺、黃葵,等等。
陸上的貝殼在主人死後,被雨水帶到溝渠中,石蛾同樣樂意接受。
在這些軟體動物的破舊衣服裏,我發現有:鑲飾著燈管螺的紡錘體,櫥窗半開的渦形飾物,牛頭螺的小塔..
總之,不管是什麼樣的東西,石蛾都會用上一點兒。這些東西或是植物,或是死去的軟體動物。在這些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殘渣中,礫石是石蛾拒絕采用的。石頭和卵石被謹慎地排除在外,不會有遺漏的。這涉及流體靜力學的問題。關於這個問題我們在以後敘述。現在,讓我們觀察一下簍子的建造吧。
我十分小心地將三四隻石蛾從它們的簍子裏取出來,放進一個容量不大的杯子裏,這樣,我就可以更容易更準確地進行觀察了。多次嚐試使我學會了正確的方法。
經過嚐試後,我為石蛾提供了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材料。譬如,這些材料中,有的容易彎曲,有的則硬直不彎;有的柔軟,有的堅硬。
一方麵,為石蛾提供活生生的水生植物。例如水田芹或者水母傘形體。
這種水母傘形體在基座上有一束濃密的白色植物側根,側根有馬鬃那樣粗。在柔軟的頭發裏,素食的石蛾既能夠找到工作用的材料,也能夠找到食物。另一方麵,提供一小捆木質細枝,十分幹燥、整齊,有粗大頭針那樣粗。把它們並排放著,細絲和小棍混雜在一塊兒,總之,根據需要,石蛾可以從中進行選擇。
幾小時過去了,遷移和暴露引起的慌亂騷動慢慢平靜了下來,石蛾開始為自己重新製作一個簍子。它用爪子亂七八糟地收集一束植物側根,然後就在上麵定居下來。它的臀部不斷地起伏著,像波浪一樣,隱約可見,那是對這束側根進行調整。它製成了一根懸吊腰帶,它並不結實,像一張有多個拴係點的狹小吊床。石蛾是不吃這張吊床上的幼枝的。這些幼枝和腰帶一起延伸。這樣,不需要任何的力氣,天然纜繩把基礎進行了適當的固定。一堆組合起來的搖搖晃晃的東西被幾根絲線稍稍加固了一下。
現在,工程開始修建了。在懸吊腰帶的支撐下,石蛾把身子伸長,並且把中間的爪子向前伸出。中間爪子比其他爪子長,這是用於抓住遠處物體的抓鬥。石蛾把一截植物側根緊緊挽住,接著爬到比抓住的部位高一些的位置,它似乎在根據需要測量剪下的長度。然後,它用上等剪刀剪一下,這根側根就被剪斷了。
石蛾通過一次短促的後退馬上回到吊床的高度。被剪下來的一截兒側根在石蛾胸部中央,石蛾用一對前爪支撐著。這對前爪不停地轉動、揮舞、放下、再舉起,似乎要確定安放的最佳位置。這對前爪是石蛾三對爪子中最短的,是令人讚美、異常靈巧的手臂。它們能夠與大頦和吐絲器迅速協同動作。迅速敏捷的前爪在勞動中起著主要作用,精細的前端關節就像活動的鉤形指頭,與我們的手類似。
第二對爪子很長、很靈巧,主要用來抓取遠距離的材料。當石蛾測量了截段的長度並把它剪斷時,這對爪子就把截下的東西緊緊地抓住。最後是後爪,它們的長度適中。當其他爪子在工作時,它們用來支撐身體。
石蛾把剪下的截段橫貼在胸上,懸掛在吊床上,然後稍稍後退,直到吐絲器同支撐亂七八糟的植物側根的支撐物相平齊。它突然開始操作擺弄那段截段,尋找這個截段的中部,好讓這個截段的兩端在左右兩邊延伸的長度相同。選定場地後,吐絲器就開始工作。這時,前部小爪子把這個截段固定在橫向位置,一動不動。
砧結工作用到了少許的絲,大約在幼枝中部,也就是在石蛾的頭能夠左右擺動的最大限度的範圍內進行。其他幼枝也是用同樣的方式進行,隔著一段距離抓住、丈量、切剪、定位,一點兒都不停頓。附近的樹木光禿了,收集工作就要在更遠的地方進行了。石蛾就把身子從支撐點向外伸。此刻,在這個支撐點上,石蛾隻剩下最後幾個體節。石蛾的動作很奇特,就像體操動作那樣懸掛著,搖動著柔軟起伏的脊梁。這時,石蛾的抓鬥正在周圍地區探測著、尋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