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盡心力的成果就是用白色細短繩結成的簍子。這個勞動產品質地很脆弱,也不勻稱整齊。然而,根據建築者的操作情況,我們可以隱約看到,假如材料適合的話,這座建築倒不乏優點。如石蛾在剪切那些截段時,它們對尺寸的大小就估算得相當好。它讓所有截段的長度都差不多,並使它們始終橫向地朝著簍子,像一個石井欄。
任務還沒在此畫上句號。工作的方式常常有利於協作。泥水匠在修築工廠煙囪的狹窄通道時,他置身塔架中心,轉動自己的身體在四周修建新的磚層。石蛾也如法炮製。
石蛾也在簍子裏旋轉著身體。它在裏麵毫無拘束,隨心所欲地采取任何姿勢,以便讓吐絲器正對著它要加固的部位。它的頸部既不需要斜著朝左邊扭,也不需要歪著朝右邊彎,更不需要為了到達身體的後部而後仰。它總是在它的前麵,在它的工具所能到達的準確距離內,在固定那個截段的合適場地裏工作。
這個截段的工作完成後,石蛾稍稍向旁邊轉身,轉身的長度與完成的長度相等。它幾乎總是在同樣的麵積上把下一段固定起來。這個麵積的大小取決於腦袋能夠擺動的最大角度。
按理說,從各種各樣的條件中應該能夠產生一座十分協調和精確的建築。石蛾的這座建築的開口是個整齊勻稱的多邊形。而用植物側根構成的簍子怎麼會如此雜亂無章,如此笨拙呢?這個簍子就是這個模樣。
雖然工人是能工巧匠,但材料卻不適合這項正規的工程。植物側根提供的截段形狀和大小千差萬別。有的粗,有的細;有的筆直,有的彎曲;有的單一,有的分杈。尤其是在石蛾似乎對它的套罩並不十分重視的情況下,把這些參差不齊的截段裝配得整整齊齊是不可能的。
對它來說,這是一項臨時居所,匆忙建設是為了迅速遮蔽住身體。情況萬分火急時,它們就用大頦切斷柔軟的絲狀物,速度比切藤柳更快,裝配起來也更加容易,因為編藤柳需要用鋸子耐心地鋸。
套子的製作不規範,它是用無數根纜繩支撐著,最終成了新建築基礎。在它上麵很快建起永久牢固的建築物。最初的臨時建築在短時期內必然塌陷崩潰,消失殆盡。新建築是座永久的宏偉建築物,一直保持到主人離去。
飼養工作在杯子裏進行,它向我展示了另外一種初始的定居方式。
這一次,石蛾是把幾枝長滿葉子的眼子菜的莖梗和一捆幹燥的細枝杈收集起來。它先暫住在一片葉子上。它用那把大剪刀把這片葉子橫向一剪為二。沒有受到損壞的部分將成為拴係帶子的地方,為以後的初始工作提供不可缺少的穩定性。
一張毗鄰的葉子上,石蛾把整整一個截段剪下來。這個截段寬大並且多角。材料到處都是,不必要為節約操心。用絲把截段黏結在沒有完全脫離的部分。重複三四次同樣的操作,石蛾就住進一個圓錐形囊袋裏。這隻囊袋的口很大,寬闊、有角,還有錯落不齊的垂花飾。石蛾繼續揮舞著大剪刀。新剪下的截段被逐漸固定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內部,來保證圓錐形囊袋的延伸或收縮,最後,有飄動下擺的輕帷幔放了下來,將石蛾包裹起來。
這樣,石蛾就暫時穿上眼子菜的優質絲綢,或者穿上水田芹側根的呢絨。之後,石蛾將要考慮製作一個更加牢固的簍子。以現有的簍子作為堅固建築的基礎。但是,在狹窄的鄰近地區,必需的材料短缺稀有,必須到處走動,外出尋找。不過到目前為止,它還沒有做過。為了做到這一點,石蛾必須弄斷纜繩,即弄斷固定簍子的植物側根,或者弄斷被切剪了一半的眼子菜的葉子,因為圓錐形囊袋就在這葉子上。
現在,自由自在的石蛾很快就在人工的水塘——一隻十分狹小的水杯裏,找到它要尋找的東西。這是一小捆幹燥的細枝,十分整齊,而且直徑很小,這是我特地為它準備的。這個木匠比開始時更加細心,在小藤柳上丈量了一個合適的長度。為了得到相當準確的度量資料,石蛾盡量將身體向斷裂的部位伸展,伸展度可以提供這一切。
石蛾用大頦耐心地鋸下它要的那個截段,用前爪抓住,把它橫放在胸前。然後,它退回原來的住所,把這個截段帶到簍子邊沿。於是,以慣常的加工操作,以完全相同的方式進行建造。就這樣,同樣長的、中間寬闊地黏結起來的、兩端空著的小木塊就搭建好了。
這個木匠用我提供的優質木材建造了一個相當漂亮的建築。在運輸和安排布置最方便的方向上,小藤柳全部橫著排列。這些小藤柳中部固定著,因為當吐絲器工作時,兩隻臂膀應該能夠控製住圓材。每次黏結的長度都維持穩定不變,因為當絲吐出時,這個長度已在這裏,然後,就是低下頭彎曲的程度。總體上這個建築呈多角形,接近五角形。因為從一個截段到另一個截段,轉身的弧形長度和每次黏結的長度相等。這種有規律的操作方式使建築勻稱整齊,也很有規律。但是,前提是材料必須適合準確的操作方式。
當然,在天然的水塘裏,石蛾不會經常擁有我準備的優質藤柳。
它什麼都會遇到一點兒。於是,它就原封不動地使用它遇到的材料。
如木頭的片塊、粗大的種子、空貝殼、莖稈段、無定形的碎片,等等。
不管好歹,遇到什麼就用什麼,不進行鋸削修改就用於建築。這是一種材料大雜燴,也是一個偶然性的成果,因而也隻能是一座七拚八湊的醜八怪。
石蛾這個木匠是不會忘記自己的才能的。它隻是缺少優質材料罷了。如果當它發現一處合適的建築工地時,它就會立刻回歸規範。它的身上帶著這種建築工程的設計圖紙。它可以用全都同樣大小的死扁卷螺製作華麗的簍子飾麵;它可以用一束細根製作漂亮的柴捆。石蛾在製作藤柳製品時就會在這些柴捆中找到樣品。
讓我們看看,當石蛾無法遇到藤柳——它喜愛的建築材料時,它是怎樣進行工作的?如果不向它提供粗糙的碎石,我們就又會看到那種土裏土氣的盒套了。它有使用被淹的種子的癖好,如鳶尾的種子。這使我產生了用種子來試驗的想法。我選擇了稻米。這是因為稻米堅硬,等同木材,還由於它具有美麗的白色,球形的外形,因而適合建造藝術性建築。
很明顯,那些赤身裸體的石蛾是不能一開始就用這些礫石來建造工程的。它們最初的基礎固定在哪兒呢?一個迅速建造的、耗費不大的基礎是不可或缺的。水田芹的側根構成的簍子就可以提供這種基礎。
接著,水稻的籽粒來到了這個支撐物上。這些籽粒直著或者斜著擺放著,一些堆積在另一些上麵,最終形成一座優美雅致的小象牙塔。在由細小的扁卷螺構成的簍子之後,石蛾又向我們提供了由靈巧技藝製成的最漂亮的建築。因為同樣的、整齊的材料有助於石蛾進行規範的操作,恢複了一種美觀整齊、井然有序的狀態。
這樣的證明已經足夠了。稻穀和小塊木柴這兩種材料可以證實,石蛾並不是像水塘裏那些怪裏怪氣、荒唐可笑的建築物所表現的那樣,是個愚蠢荒謬的家夥。無論是大型建築工程者堆積起來的物品,還是用不同的物件拚湊而成的荒誕藝術品,它們都是隨所遇物品產生的、不可避免的結果。石蛾隻能湊合使用所遇到的這些物品,而不能進行選擇。這種水棲木匠有它自己的技藝和它自己遵循的次序原則。它運氣好時,就能夠加工成一些漂亮的東西;它運氣不佳時,就像別的動物那樣,造出一些醜陋不堪的東西。這正所謂:窮困導致醜陋。
我們應該注意石蛾的另一個特點,那就是它雖經受艱難困苦的磨難,但仍然堅忍不拔。當我讓它裸露時,它又以堅忍不拔的精神為自己重新製作了一個簍子。這個特點與其他昆蟲正好相反。大多數昆蟲不做重複的事,隻是依據習慣把做過的事情繼續做下去,而不會考慮受到破壞的或者已經消失的東西。石蛾卻重新開始幹,這個例外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它是從哪裏得到這種才能的呢?
我首先了解到,遇到緊急情況,石蛾很輕巧地逃離它的簍子。我在捕魚的地方捉到幾個石蛾,把它們放在幾個馬口鐵盒子裏。除看到石蛾的身子浸濕外,它的盒子卻一點兒不潮濕。我把這堆捕獲物略微壓實,以防止出現討厭的雜亂現象,而且還能夠很好地利用空間。在此,我不需要關注其他問題了。我捕魚和回家要花費兩三個小時,在這個時間內,讓石蛾保持良好的狀態就足夠了。
到家時,我發現石蛾中有很多已經離開它們的居所,有的則留居在簍子裏。出來的在簍子之間亂蹬亂動。看到被攆出住所的小家夥,在豎著的小木板上,拖著裸露的肚子和易碎的用來呼吸的毛皮,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惻隱之情。不過,它們沒有遇到太大的困難,我立刻將它們全都送進玻璃池塘裏。
沒有一隻石蛾去重新擁有沒有被占用的簍子,或許它們認為找到一個適合自己身體大小的簍子,花費時間太久,還不如舍棄破舊衣服,為自己製作一件嶄新的衣服,這樣更加可取。在朝夕之間,這些一絲不掛的蟲子就在玻璃水塘裏找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細枝葉束和水田芥束,並且為自己用植物側根修築了暫時住所。
水槽裏缺水,而且環境嘈雜,這些石蛾囚徒在裏麵感到惶恐不安。
它們感覺巨大的危險就在身邊,已經是迫在眉睫了,於是,就急急忙忙拋掉豔麗的綢上衣逃之夭夭。這些衣服難以攜帶,礙手礙腳的,它們脫掉外衣是為了更好的逃離。這種突如其來的危險不是我引起的。對池塘裏的事物感興趣且頭腦簡單的人是沒有幾個的。石蛾沒有預料到這些陰險奸詐的行為,它們突然放棄簍子,肯定是除人之外的其他因素。
我隱約地看到了真正的原因。開始,有 12 隻龍虱居住在玻璃池塘裏,這些潛水者的活動方式很奇特。某天,由於石蛾缺少住所,我把2隻石蛾放進了這些龍虱中間。唉,我這個冒失鬼!我真的毫無惡意!幹了件什麼樣的好事呀 ! 這些海盜——龍虱,來到遍布石頭的坑窪後,立刻就知道有豐足的食物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