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次較量(1 / 3)

華龍往回走的時候,街燈已經點亮。遠處,是點點星光。一個人走在街上,他的眼角仍然掛著淚花,滴進嘴裏一滴,有些發鹹,華龍輕聲地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迎著燈光,他向城裏走去。

進了家屬院,華龍一看到從自己家的小屋裏透出來的燈光,頓時覺得溫暖了。他站在門口,溫馨地看著這燈光的時候,想起剛搬來的時候。

那一天,他進了屋子,拉亮電燈的時候,大女兒華劍問:“爸爸,這是什麼呀?怎麼這麼亮?”

“閨女,這叫電燈。電燈就是這麼亮的。”華龍說。

“爸爸,用了這樣的電燈,咱們家的煤油燈就不用了,是嗎?”華劍歪著頭天真地問。

“是啊,孩子,以後我們就用電燈了,煤油燈可以收起來,留作紀念了。”華龍看著高敏說,然後抱起了華劍。

“爸爸,什麼是留作紀念?”華劍又問。

“你怎麼那麼多問題啊,華劍?快下來,讓你爸歇歇。”高敏看華劍沒完沒了地提問,有些不耐煩地說。

“沒什麼,不累。難得跟女兒在一起。”華龍對高敏說完,又告訴華劍:“留作紀念的意思就是把你認為最有意義的一件物品珍藏起來,想它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比如,我們家的照片什麼的,都可以留作紀念。”華龍很耐心地對華劍說。

“那我就把爸爸媽媽留作紀念吧?”華劍笑著說。

“這個鬼丫頭。”華龍用手在華劍的頭上摸了一下,一把抓住華劍的小辮子,故意向上拽了拽。

“爸爸調皮。”華劍伸手拉華龍的手。

雖然屋子很小,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卻充滿了溫馨。

華龍推門進來的時候,家裏有客人,是張忠在等他。

“華龍,你可回來了。張忠一直在等你呢!”高敏說。

“張忠,一定有急事吧?”華龍知道張忠的為人,輕易不出來串門。

“嗯,有案子了。”張忠點頭沒細說,在家屬麵前不提案子,是他們的紀律。

“高敏,你怎麼不讓張忠去找我呢?萬一我去了別的地方,不是耽誤事了嗎?”華龍很直率地對高敏說。

“我,我說不準你到底去哪兒了。”高敏欲言又止。她不希望洪爺給他們家糧食的事讓局裏的人知道。

華龍明白高敏的意思,對張忠說:“走吧,回局裏去。”

張忠跟高敏告辭:“嫂子,我們走啦。改天再來看你。華劍華文,跟叔叔再見。”

張忠總是開朗地笑著,華劍和華文都喜歡張忠叔叔。

離城二十裏遠的王家棚子村,是個隻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村子雖然小,卻因為離城很近,很多城裏犯了錯誤的人都被發配到這裏來改造,“四類”分子馬甲名就是其中的一個。

馬甲名今年六十四歲,身體很虛弱,善良的農民們看到他走路都能被風吹倒的樣子,就給他找了個很輕鬆的活——喂馬。每天用鍘刀把秸稈切成段,然後拌上少量豆餅,生產隊的幾匹馬居然被馬甲名給喂得比他本人還壯實,這讓馬甲名很欣慰。

因為是“四類”分子,村子裏的人雖然同情他,但不敢跟他說太多話,畢竟,上麵還要定期來查查他的言行,村民們不得不防。如果話說多了,也會對馬甲名不利。這樣一來,馬甲名也很省心,每天默默地跟這幾匹牲口“較勁”。

可就是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卻死了。

賈明帶著華龍和張忠去勘查現場的時候,看到馬甲名匍匐在地上,身子是躬著的。華龍把馬甲名翻過來的時候,看到他的腹部紮著一把刀。地上都是血,血已經凝固。馬甲名的手裏還攥著一小塊藍布條。

賈明看到華龍從地上站起來,立即問:“怎麼樣?”

華龍說:“從現場情況看,可以斷定,是有人用這把刀殺了他。”

“這把刀也沒插到心髒部位,怎麼就能死掉呢?”賈明不解。

“如果及時搶救,不至於死亡,關鍵是他受傷後,沒人發現他,你看,這地上還有他爬行的痕跡,估計是他想求助,但是爬了一會兒就昏了過去,這樣一來,因為流血過多,他就死掉了。”華龍分析著。

賈明又問張忠:“你說呢?你有什麼看法?”

“我的想法跟華龍是一致的。”張忠肯定地說。

“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開始工作吧!”賈明看了看楊柳川,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問了,他們這些人中,隻有華龍進過警校專門學過現場勘查和刑事技術,他再問楊柳川,他同樣也是支持華龍的。

四個人住在了生產隊的隊部裏,隊長讓各家輪流派飯,賈明他們自己出費用。

三天過去了,一點進展也沒有。

起初,賈明也跟著華龍的偵破思路走,華龍認為,這個案子可以從三個方麵入手。第一,查出紮在死者馬甲名肚子上的那把刀,如果這把刀是犯罪分子留下的,那麼,隻要查出刀的主人,破案就有希望;第二,查清死者馬甲名手裏攥著的那塊藍布,這塊藍布一定是凶手衣服上的,否則,馬甲名不會死死地攥著,如果查出來藍布的來曆,案子就豁亮了;第三,按照地上的鞋印查犯罪分子,可是很遺憾,一場春雨,雖然雨不大,卻將犯罪分子的足跡給掩蓋住,鞋印很模糊。

從這三個方麵開始入手的時候,他們沒想到,很明顯的案件線索卻一個個中斷了。第一,紮在死者馬甲名肚子上的那把刀不是別人的,正是馬甲名自己的,在調查的時候,有村民提供情況說,馬甲名剛來的時候就帶著這把刀,最關鍵的是這把刀上的手印不是別人的,正是馬甲名自己留下的;第二,馬甲名手裏攥著的那塊藍布,村裏幾乎每個成年人都有那種顏色和麵料的衣服,如果查起來,村裏人人都有嫌疑;第三,鞋印雖然被華龍提取下來了,但是看不清的鞋印,既不能顯示出犯罪分子的身高、年齡,也不能顯示出犯罪分子的任何體貌特征。

這樣,又過了三天,案件還是沒有進展。

賈明著急了,他對華龍說:“你說這麼個案子,其實挺簡單,我們四個人在村裏耗了一個禮拜了,一點眉目也沒有,有必要繼續耗下去嗎?”

“破案就是有難度的,不是我們耗不耗的問題。壞人作案,我們破案,這裏有個鬥智鬥勇的過程,為什麼破案了我們都會很興奮呢?就是因為在破案的過程中,我們感受到了艱苦,所以最後的結果是確定犯罪分子並抓住犯罪分子,為民除害,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

“可是,我們現在在為誰除害?為四類分子除害?他本身就是個害蟲。為了一個‘四類’分子,我們四個人守在這個村子裏,一個星期過去了,我們扔下了家裏的老婆孩子,就為了一個‘四類’分子,我們值得嗎?”賈明說得很激動。

“不管他是不是‘四類分子’,至少,他也是條生命,我們就是為了保衛人民的生命和財產才當警察的吧?現在,人民的生命受到了威脅,我們自己損失一點和家人在一起的時間我覺得也是值得的。這個案子對我們來說,確實有些難度,而且遇害的人不是村裏的貧下中農,可是,我們不能因為他不是貧下中農,因為案件有難度,就退縮啊?”華龍也很激動。

“行了,華龍,咱們倆別在這裏辯論,這樣吧,這個‘四類’分子死了就死了,上邊也不會有人追究,他的家裏又沒有什麼親人,我看咱們幹脆上報‘四類’分子自殺結案吧!”賈明不耐煩地說。

“那怎麼能行呢?”張忠說道。

“是啊,這樣有點太草率了。”楊柳川也覺得這樣不妥。

“那你們到底想怎樣?”賈明生氣地問。

“我建議還是繼續尋找線索偵破案件,這樣,才能對死者有個交代。”華龍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對,還是繼續偵破案件吧,這樣下結論,是太草率了。我也不讚成。”張忠說。

“這麼說,你們都不同意我結案的想法了?”賈明再次問。

“不同意。”華龍和張忠、楊柳川三個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

“好,既然你們不同意,那我也就不客氣了。我今天就回城裏,你們幾個隨意吧!”

賈明走了,華龍和張忠、楊柳川留下來繼續偵破案件。

已經是春天了,田野裏的小草發出了嫩芽。村子裏的大人孩子們三三兩兩的去地裏挖野菜,一個大嫂看到華龍從田埂上走過,熱情地問:“華警官,你還穿著棉衣,不熱啊?”說著,善意地哈哈大笑。

“我這不是沒來得及回家換嗎?您去挖野菜啊!”華龍笑著說。

“是啊是啊,野菜剛發出嫩芽的時候,特別好吃。你們吃不,我挖完了給你們送點去。”大嫂說。

“行啊,謝謝大嫂。”華龍很客氣地說。

“什麼謝不謝的,你們舍家撇業地到我們村裏來破案,吃點野菜算個啥呀!”大嫂邊說邊舞動著手裏的挖菜刀。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華龍說著,跟大嫂告辭。

踩著春天田野裏的一點綠意,華龍確實覺得棉衣穿在身上有些難受。

“應該讓張忠或者楊柳川回去一趟,拿些換洗的衣服來。”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往生產隊走。

剛進生產隊的院子,華龍就看到了院子裏晾著的衣服。

“這兩個小夥子,可真勤快!”華龍讚歎著,就要往屋子走。

高敏端著洗衣盆出來,差點跟要進來的華龍撞上。

“小敏,怎麼是你啊?”華龍驚訝。

“怎麼不能是我啊?別小敏小敏的,讓張忠和楊柳川聽見不好。”

“叫小敏有什麼不行的?我叫習慣了,一時半會改不過來呢!”華龍笑。

“以後必須要改,孩子也大了,你總是這麼叫,我也感到不自在呢!”

“不就是一個稱呼嗎?你看看你,這也有規定啊!”華龍不以為然。

“就是不行……”高敏剛說出幾個字,她突然看到張忠和楊柳川走了進來。

“哈哈,嫂子啥時候來的?幫我們洗衣服啦?這多不好意思啊!”張忠說。

“是啊,嫂子,你來了就先歇一會兒吧!我們自己能洗。”楊柳川也說。

“沒事,就是搓幾把的事兒。你看看你們幾個,都把衣服穿成什麼樣了?來,都進屋,把棉襖棉褲全換下來吧!再捂幾天都長痱子了。”高敏說著,把洗衣盆放在了地上,讓三個人進屋。

屋裏的炕上,放著一個大布包,高敏進來,打開布包,拿出了裏麵的衣服。“華龍,這是你的;張忠,這是你的;這個,小楊,給你。”她很麻利地把包裏麵的衣服給三個人分了。

最後,高敏又從包裏拿出了一個紙包,三個人已經被高敏給他們送衣服的行為深深地感動著,此時,不知道高敏拿出的這個小包裏到底是什麼,他們關切地看著這個小包,隻見高敏把小包的紙一層層打開,裏麵是一摞折起來的大煎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