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小二去大西北已經四年了,對於段曉妮來說,距離賈小二回來的日子仍然是那樣的漫長。
段曉妮的父親段青陽的雙鬢染上了白霜,他在仕途的路上已經沒有多遠可走,年底就要退休了。眼看著段曉妮還在等著賈小二,大好的時光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溜走,段曉妮的父親很不甘心。憑他們家的條件,很多有才幹長得又帥的小夥子喜歡段曉妮,雖然很多人明知道段曉妮飛揚跋扈的性格,但是,有段曉妮父親撐腰,為在仕途的路上多走幾步,即使段曉妮厲害點又有什麼關係呢?
段青陽隻要一有時間,就跟段曉妮談她的個人問題。“小妮,你也老大不小了,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該談朋友還是要談的,難道賈小二一輩子不回來你就一個人過一輩子?”
“不用跟我說這些,我不愛聽。我就這樣等著他,他一回來我就嫁給他。”
段曉妮很固執。
“這件事不能總由著你的性子來。”段青陽皺著眉頭。
“爸,你不要逼我。我跟小二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除了他,我誰也不嫁。”段曉妮仍然固執己見。
“什麼一起玩到大?你們是一起幹壞事!我看那個賈小二不是什麼正經人。爸爸真為你擔心。”段青陽很無奈。
“別說我們這些人,就是你們那些當官的,誰沒幹過壞事?不要總想著教訓我,別的事都聽你的,就這件事我自己做主!”段曉妮說完,扭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段青陽一聲歎息:“都是我慣的。”而後仰頭靠在了沙發上。
為了給賈小二報仇,段曉妮一直沒停止陷害華龍。為此,她想了很多辦法。先是利用一個單位的稅管員小毛追求她的機會,讓小毛給華龍家裏送禮,正趕上華武在家,華武小的時候就知道姐姐華劍因為退回禮物遭了不少的罪,他很清楚留下禮物的後果是什麼,更何況送禮的人是稅務局的人,這裏麵一定有文章。華武堅持不要,小毛就堅持要留下,華武急得眼睛都紅了。“你如果不把這些東西拿走,我會跟你動武,你信不信?”華武小時候就喜歡跟鄰居小寶子舞刀弄槍,臉上還留下了“戰鬥”的記號。
當他把這個記號指給小毛的時候,小毛確信無疑。他在心裏埋怨段曉妮,真是沒事閑的,她爸是組織部長,也犯不著給公安局副局長送禮啊!真是不可思議。小毛在華武這裏碰了釘子後,仔細地動腦筋思考了一下,覺得這事兒有點蹊蹺。小毛回到單位,將禮物還給了段曉妮之後,頭腦開始冷靜下來,再也沒心思追求段曉妮了。從農村出來的小毛,本質還是樸實的,他覺得自己琢磨不透段曉妮,即使以後能在一起,自己也要遭罪,還不如找個穩穩當當的女孩子過日子,心裏踏實些。
小毛沒辦成段曉妮委托的事,段曉妮認為小毛的能力確實不行。她認為小毛的智商跟華龍沒法相提並論,隻有自己設計好了方案,把一些事情想周全了,才能跟華龍鬥智鬥勇。為了賈小二,段曉妮確實豁出去了。
這一次段曉妮改變了策略。
他買了一台微型收錄機,又花錢買通了賈小二以前的一個朋友陳大孩,故意犯了點事,然後讓陳大孩的親屬帶著錢,將微型錄音機放在挎包裏,到華龍辦公室去送錢。
不出段曉妮的預料,那些錢原封不動地被華龍給退了回來。可即使如此,段曉妮仍然很高興,她終於拿到了華龍的錄音。
段曉妮托朋友找到了一個被曲藝團開除的演員,據說這名演員很有天賦,能夠模仿十多個人的說話聲,因為一次演出,出現了政治問題,被除名。段曉妮並沒有親自出馬,她不能輕易暴露自己。她的朋友跟這名演員也沒說實話,隻是告訴那人某個演出單位要招人,讓他說幾句台詞,如果模仿得非常像,估計會重新找到工作。
連哄帶騙,這名演員為了生計,也沒想太多。聽了幾遍華龍的錄音,照著段曉妮寫好的台詞念了一遍,段曉妮的朋友給錄了下來。
當段曉妮聽到這段錄音的時候,她興奮極了。
“真是太像了!連我都沒聽出來。”她如獲至寶。
“妮姐,這事我辦得還行吧?”朋友得意地問。
“真有你的。以後小二要是能回來,我讓他謝你。”段曉妮說著,從錄音機裏拿出了磁帶,收到了自己的拎包裏。
段曉妮從稅務局回家的時候,段青陽還沒回來,最近黨委要換屆,市裏要考核一批幹部,組織部正是忙的時候。
段曉妮雖然很野,但是有時家務活還是能做一些。
段青陽不在家的時候,她自己也能做些米粥、麵湯等簡單的食物,再買些麵包什麼的,足以填飽自己的肚子。
吃過了飯,段曉妮坐在沙發裏看電視,原來家裏有一台14英寸的黑白電視,今年已經換成了18英寸的彩電。彩電是段曉妮主張買的,起初,段青陽並不同意。他對段曉妮說,這些錢最好攢著不動,等你出嫁的時候,爸爸送你一台彩電,帶到婆家去。
段曉妮不同意。都什麼年代了?還要往婆家帶彩電?先買,享受一天是一天。段青陽當然拗不過段曉妮,客廳裏就換了一台新彩電,黑白電視讓段青陽搬到了自己的臥室裏。
對於段曉妮來說,段青陽總覺得自己虧欠女兒很多。段曉妮從小沒享受到母愛,因為怕段曉妮受氣,這些年段青陽拒絕了眾多美女的追求,一直守著段曉妮這個女兒,所以也給段曉妮養成了壞脾氣。現在想改,已經來不及了。好在段曉妮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從以工代幹,到轉成正式的國家幹部,段青陽的職位確實起了不少作用。
段青陽覺得自己不貪不占,除了在女兒的工作上利用了一些職權外,自己身上幾乎沒什麼毛病。段青陽甚至覺得,自己當了這麼多年的組織部長,沒出事,已經不錯了。每當想到這些,他就覺得知足,能夠全身而退,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段青陽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
聽到門響,段曉妮從客廳裏出來,給段青陽遞上了拖鞋。問:“爸,你吃飯了嗎?”
“還沒呢!”段青陽答。
“給共產黨幹活連飯都吃不上。”段曉妮抱怨著。
“你說什麼?”段青陽不願意聽段曉妮這樣說話。
“沒說什麼。我給你熱飯去。”說著,段曉妮就往廚房走。
“你能熱什麼飯?還是我自己動手吧!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毛主席說的。”段青陽也進了廚房。
“你們這一代人真是落後了。”段曉妮一邊不屑地說,一邊點著了煤氣。
“小妮,你要加強學習了,能說出這些落後的話,就是平時不加強學習的結果。”段青陽想不明白,自己也算個老幹部了,怎麼養出了這樣叛逆的女兒?
“說了一句話,就被教訓了大半天,好心當成驢肝肺。”段曉妮抱怨著,走出了廚房。
段青陽吃晚飯的時候,段曉妮洗好了一盤水果。她把水果放到了茶幾上,坐在沙發上跟段青陽看電視。電視裏正在重播新聞,段曉妮看到新聞裏說到了華龍,華龍正在介紹一起案件的偵破過程。
段青陽看得津津有味,段曉妮在旁邊觀察著段青陽的神色。
這段新聞很快就播過去了,段青陽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你小時候不是總去公安局家屬院嗎?你跟華龍家的那幾個孩子一起玩過嗎?”
“沒怎麼玩過。華龍家的老大華劍總是跟小二對抗,我們不是一派的。”
“怎麼?你們也搞‘文化大革命’那一套?還分派?”段青陽不解。
“是啊,我們水火不相容。”段曉妮幹脆地說。
“你跟賈小二在一起不會好到哪裏去的。”段青陽說。
“怎麼總是這樣說?”段曉妮覺得自己很委屈。
“我說錯你了嗎?那個賈小二的爸,當年找我,我幫了他,可是,誰知道他在‘文化大革命’中犯過大錯誤。現在想起來我都後怕。”
“誰一輩子還不犯點錯誤呢?”段曉妮不以為然。
“誰都能犯錯誤,我不能犯。我和別人不一樣。”
“你不犯錯誤,能選好幹部。華龍犯了錯誤,不也是你們選的嗎?誰把他怎樣了?”段曉妮說。
“華龍犯錯誤?犯了什麼錯?”段青陽警覺地問。
在他的印象中,華龍是不會犯錯誤的。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力還是很準的。
“我有證據。”段曉妮說著,拿來了錄音機,又將磁帶放到了錄音機裏。
段青陽不明白段曉妮說的證據到底是什麼?當錄音機開始轉動的時候,他聽到了華龍的聲音。
“錢拿來了嗎?”
“拿來了,一共兩千。”另一個人的聲音。
“先放我這兒。”華龍的聲音。
“我托您的事兒怎麼辦?”
“好辦。”
……
段青陽將信將疑地聽完,問段曉妮:“你從哪兒弄來的?”
“別管我從哪裏弄來的,這就是華龍的證據。”段曉妮自信地說。
如果換了別的幹部,段青陽會直接交到紀委,可偏偏是華龍。洪爺找過段青陽多次,推薦華龍接班,段青陽一直不置可否。因為公安局一把手的人選,是要經過市委常委會討論的。
段青陽也不願意相信說話的這個人是華龍,可是錄音機裏分明就是華龍的聲音。他做夢也想不到,段曉妮找了個華龍的替身。
“小妮,你能說得準是華龍嗎?”他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爸,你接觸華龍比我還多,難道聽不出來?”段曉妮反問,她暗自慶幸自己的這一招很快就要見效了。
段青陽翻來覆去又聽了幾遍,怎麼聽,都是華龍的聲音。
這個華龍!真是膽大包天。即使是副局長,也不能這麼囂張。
段青陽畢竟是組織部長,幹部身上有了毛病,就不能姑息,段青陽可不管他是誰。
經過一夜的思考,段青陽有了主意。
第二天上午,段青陽參加了市委常委會,這一次的常委會議題就是討論幹部考核方案,確定幹部人選,其中就有華龍。市委書記讓段青陽發言,針對這些人選談談自己的看法。
段青陽也不客氣,環視了一下四周,說:“這次幹部人選的確立,我有了不同意見,我建議取消華龍的推薦資格。不僅如此,我還建議常委會討論撤銷華龍的公安局副局長職務,因為華龍有索賄受賄行為。我個人還提議,針對華龍的問題,市紀委要迅速立案,開展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