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書為人們描繪一個想象之外的世界。因為每個人的思維方式不同,所以對於有的人來說,這些作品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它為人們展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需要人們充分運用聰明才智去開拓的世界;它們是引燃火爐的火源,如果沒有這些星星之火,火爐中的木柴將永遠無法燃燒起來。這些作品是有啟發意義的,它改變了我們的思想,是創造新時代的起點,可我們往往是在無意中讀到的。在不經意間,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讀到的這些字,改變了我們的未來,指引著我們走上了命運之路。
冬天的某個夜晚,火爐散發出暖暖的熱氣,全家人都進入了夢鄉,隻有我獨坐在爐邊讀書,把已無明日之糧的煩惱拋到了腦後。那是一個物理教師的煩惱,他取得了一個又一個學位證書,在 20 多年的從業生涯中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績,可他全家每月的生計開支卻隻有1600 法郎,都不如一個富戶的喂馬工的工錢。這個時代對待教育事業的態度是多麼可恥啊,1 分錢都不肯多給。因為我總是獨自研究,所以依據政府的規定,我成了非正式人員。當我埋頭苦讀時,偶然間翻到了一本昆蟲學小冊子,那是一本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書,而它使我忘卻了當教師的貧窮和苦悶。
這是一本關於捕食吉丁的膜翅目昆蟲的書,出自當時的昆蟲學祖師—可敬的學者列翁 · 杜福爾之手。其實,我並不是在這個時候喜歡上昆蟲的。從童年時代起,我就對鞘翅目昆蟲、蜂和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我記得我剛剛開始記事兒的時候,就曾望著步甲華美的鞘翅和金鳳蝶漂亮的翅膀出神。火爐裏已備好木柴,缺少的是使木柴燃燒起來的火星。無意中讀到的列翁 · 杜福爾的作品,就是這星星之火。
得到了這個新的啟迪以後,我的思想就像是得到了上天的啟示和指引一樣。這門科學,不僅包括把美麗的鞘翅目昆蟲放在軟木盒裏給它們命名、分類,還有很多更深層次的東西:深入探究昆蟲的身體結構,研究它們的習性特征。我閱讀著這本昆蟲學領域的傑作,頓覺激情澎湃,我相信任何一個執著追求的人都會像我一樣感覺幸運。
得到了這本書的引導後不久,我寫下了一部補充列翁 · 杜福爾這本作品的書,這也是我的第一部昆蟲學著作,榮獲了法蘭西學院的榮譽,被授予實驗生理學獎。但是對我來說,令我最大欣喜的是不久後收到的一封信。這封信中對我的稱讚令我深受鼓舞。這是令人敬愛的大師從朗德腹地發來的信,向我表達了他熱烈的祝賀和喜悅之情,並極力鼓勵我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直到今日,每當我想起這件事時,我昏花的老眼中還會湧出那聖潔的飽含感激之情的淚水。啊,那些美好的、對未來充滿想象和企盼的日子,頓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準備把促使我開始從事自己研究的那篇文章摘錄下來,讀者應該不會反對吧,最重要的是,了解這個摘要有助於理解我後麵將要談到的事。現在,我們就來聽聽大師是怎麼說的吧,隻是我進行了適當的精減。
在整個昆蟲學史上,像我將要談到的這樣奇怪、新奇的事,我還是第一次遇見。我要談的是一種節腹泥蜂,它總是處心積慮地用吉丁科昆蟲來喂養它的子女。我的朋友,請允許我把這個膜翅目昆蟲給我留下的深刻印象告訴您吧。
1839 年 7 月,我的一個鄉下朋友給我寄來了一種雙麵吉丁,共兩隻,那時我還從來沒有收藏過這種昆蟲,他告訴我這是一種泥蜂在運送這些美麗的鞘翅目昆蟲時,把第一隻吉丁扔在了他的衣服上,不一會兒,另一隻泥蜂又把另一隻吉丁扔在了地上。
1840 年 7 月,身為醫生的我到這位朋友家裏出診,我向他提起他送給我的昆蟲並詢問他當時的情況。同一個季節,相同的地點,使我產生了親自去抓昆蟲的願望。可是那天天氣有些陰冷,膜翅目昆蟲通常不會出來活動。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到花園裏進行觀察,因為根本找不到這種昆蟲,我便開始在地上尋找這種膜翅目昆蟲的窩,因為它素來以掘地見長。突然,我注意到了一個剛剛翻動過的小沙堆,就像小鼴鼠丘一樣。我扒開小沙堆,發現下麵有一個地下通道的口。我用鏟子小心翼翼地挖開地,不一會兒就看到了零零散散的吉丁鞘翅正閃耀著光芒。不一會兒,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些散落的鞘翅,而是一些殘骸,是三四隻吉丁共同展現著它們的金子和綠寶石。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然而,那個令我興奮不已的發現才剛剛開始!
在我挖掘到其他地方的時候,一隻膜翅目昆蟲從地下飛了出來,落在我的手裏。這是一種專門捕獵吉丁的昆蟲,它正試圖從它 的 獵 物 窩 裏 逃 走。 然 而 我 一 眼 就 認 出 了 這 隻 掘 地 蟲 是 節 腹 泥蜂,因為我和它已經是老朋友了,一生之中我曾在西班牙和聖塞維郊區找到過它不下兩百次。
我的野心遠遠沒有滿足。在認識了掠奪者和被掠奪者之後,我還想找到幼蟲,因為它才是這些奢華食物的最終享用者。挖完了第一個埋藏著吉丁的窩以後,我又立即挖起了新窩,更加仔細地尋找起來,結果我幸運地得到了兩隻幼蟲,給我的挖掘行動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在不足 3 個小時的時間裏,我就搗毀了節腹泥蜂的 3 個窩,得到的完整的吉丁就有 15 隻,還有很多很多的斷臂殘骸。我根據這種概率粗略算了一下,花園裏應該還有 25 個窩,但我認為其實遠不止這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地下可就埋藏著一大群吉丁。我苦苦思索著,為什麼在這裏僅僅在大蒜花上就能捉到 60 隻節腹泥蜂呢?也許這些泥蜂的窩就在不遠處,而且它們的飲食也一定非常奢華。因此我大膽地猜想,在地下的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會有幾千隻雙麵吉丁,這種猜測也是極有可能的;可是 30 多年來,我研究了我那個區域內的很多昆蟲,在鄉下卻沒有找到過一隻吉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