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砂泥蜂(2 / 3)

有時,它會遲疑很久,尋找很多次。如果情況嚴重時,沉重的獵物會妨礙它快速尋找,它就把獵物放在高處的百裏香上或一束草上,以便於過一會兒再來找時能夠容易找到。放下獵物以後,砂泥蜂卸下了負擔,繼續積極地尋找。隨著砂泥蜂所走過的地方,我用鉛筆畫出它走的路線圖。從所畫的路線可以看到,那是一條毫無規則的線路,有弧線形,有銳角形,有凹曲的支線,也有輻射的支線,一環套一環地打著結、畫著圈,彼此交叉,總之是個名副其實的迷宮。這路線如此複雜,說明迷途的砂泥蜂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終於,豎井找到了,石板也掀起來了,現在它必須回去尋找毛蟲了;可是如果砂泥蜂在找窩的時候,來來往往走出了很遠,再回到毛蟲那兒就得費一番周折。雖然砂泥蜂把獵物放在了容易發現的地方,可它似乎預知到當它再回來尋找獵物時,會遇到很大的麻煩。所以一旦尋找住所的時間太久,它就會果斷地停止尋找,義無反顧地回到毛蟲那兒去,摸一摸,咬一咬,似乎是證實一下這是不是它原來的獵物,是不是它當初放在這裏的財產。然後又匆匆忙忙地奔到搜索地點,搜尋一會兒,緊接著它又一次放棄搜索,返回來查看查看獵物,然後再第三次去搜索。我認為它這樣一再返回來,是為了讓自己記住存放獵物的地點。

當它尋找地洞的路線十分複雜時,它就用這個辦法 ;但是通常情況下,昆蟲可以順利地回到它前一天挖的豎井裏。然而,豎井的地點並不是它之前就熟悉的,而是它隨便確定的某個地方,是它隨便走到哪裏就挖在哪裏的。它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地點,並依靠記憶來指引行動。

我下麵就要介紹一下它的記憶力發揮了多麼神奇的作用。對我而言,要想第二天再找到用小石片遮蓋的豎井,我可不敢隻靠記憶。我必須用筆記下來,畫個草圖,標明路線,豎立標杆,總之,我必須借助一整套詳細的幾何學知識。

用石板把地穴暫時封起來的辦法,似乎隻有沙地砂泥蜂和銀色砂泥蜂會用,其他兩種砂泥蜂則不會。至少我從沒見到後兩種砂泥蜂的住所蓋過蓋子。而毛刺砂泥蜂則根本就不要這種暫時的封閉物,根據我的觀察,毛刺砂泥蜂總是先捕捉獵物,然後在捕獵地點附近挖洞,以便及時把食物儲存起來。完全沒必要浪費力氣蓋個蓋子。至於柔絲砂泥蜂不蓋蓋子的行為,我想可能另有原因。其他三種砂泥蜂在每個地穴裏隻放一隻毛蟲,而它則放五隻,當然,體積都很小。就像我們忘掉關門一樣,柔絲砂泥蜂或許也忘記把石板蓋在豎井上了,因為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至少要下到井裏五次。

其他三種砂泥蜂隻給每個幼蟲一隻毛蟲。不過,這些毛蟲以龐大的體積彌補了數量上的匱乏。圖為獵物肥肥胖胖,完全能夠滿足幼蟲的食欲。我就曾經從沙地砂泥蜂的嘴裏奪來過一隻比獵手重 15 倍的毛蟲。15 倍,隻要我們想想獵手咬著這麼沉重的獵物脖頸上的皮,克服地上的千難萬苦,拖回去要花費多大力氣,就知道這是個多麼了不起的數字了。把別的膜翅目昆蟲和它的獵物同時放到秤上稱量會發現,掠奪者和它的獵物之間沒有差距這麼懸殊的。從地穴裏挖出來的,以及從砂泥蜂爪下看到的食物顏色是千變萬化的,這說明這三種掠奪者並沒有特別偏愛的獵物,見到毛蟲就捕捉,隻要這毛蟲的身材適中,不太大也不太小,而且屬於夜蛾一類就行了。一身灰色、在淺地表啃咬植物根莖的毛蟲是最常見的獵物。

在關於砂泥蜂的所有故事中,最主要的、最令我感興趣的就是它捕捉獵物的方式,以及它是如何為了幼蟲的安全而將獵物弄到無法傷人的狀態的。它所捕捉的獵物,確實與我們至今所見到的吉丁、象蟲、蝗蟲、距螽等犧牲品在機體上有很大的差異。毛蟲是由一係列相似的環或節段組成的。其中頭三個環上有真正的腳,這些腳就是未來夜蛾的腳 ;其他的環上有膜狀的腳,或者說假腳,這些腳隻有毛蟲才有,夜蛾則沒有 ;另外一些環則沒有腳。每個環都有神經核,也稱神經節,是產生感覺和支配動作的中樞;這樣,除去頭顱裏類似大腦的神經圈以外,神經分布係統有十二個彼此分隔開的不同的神經節。

這與象蟲和吉丁的情況不同,象蟲和吉丁的神經節是聚集在一處的,隻要刺一下就可以造成全身的麻醉;與飛蝗泥蜂刺蟋蟀的情況也不同,飛蝗泥蜂是在蟋蟀的胸部神經節上刺了一下又一下從而使它一動不能動的。夜蛾的毛蟲不是隻有一個神經集中點,也不是隻有三個神經中樞,而是有十二個由於環節相隔而彼此分離的神經節,這些神經節位於腹部,像一個一個念珠似的排列在身體的中軸線上。另外,在低等生物中,同一器官大量重複,因散亂而失去力量的情況已是普遍規律 ;這些神經核彼此之間是完全獨立的,每個神經核支配著它所屬的那個節段的功能,其相鄰節段的功能紊亂對這一節段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

所以,即便是毛蟲的一個環節失去了活動能力和感覺,其他的環節也仍然是完好無損的,仍可以自由活動,並保持靈敏的感覺。這些情況足以說明,這種膜翅目昆蟲凶殺獵物的方法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

但是這種方式雖然很有研究價值,觀察起來卻困難重重。砂泥蜂從來是獨來獨往的,所以它們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廣袤之地上,而且總是在十分偶然的情況下才能遇到一隻。這一切使得我們不可能像研究朗格多克飛蝗泥蜂那樣,對它也提前準備好實驗。觀察砂泥蜂必須要長久地等待時機,要有百折不撓的毅力,當您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而希望卻突然來到時,要善於抓住良機。我一年又一年地等待著這樣的機會 ;有一天機會突然出現了,我可以很容易地觀察到它的一舉一動,就連細節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的,這大概是對我長久以來苦苦等待的一個補償吧。

在開始研究的時候,我曾經親眼看到過兩次砂泥蜂凶殺毛蟲的過程,雖然它的動作十分迅捷,我卻看到它把蜇針刺入了獵物的第五或第六節段上,而且隻刺了一下就大獲成功了。為了證實這一觀察結果,我產生了一個想法 :掠奪者正忙著把毛蟲拖到地洞裏去,既然我沒有親眼看到它蜇刺的整個過程,就應該把獵手的毛蟲偷來,看看它到底被刺在了哪個節段上。可是我根本沒有用放大鏡觀察,因為任何放大鏡都發現不了犧牲品上的一點傷痕。我采取的辦法是:我拿來一根細針,用針尖挨個節段地在這隻一動不動的毛蟲身上進行探測,這樣,我可以根據昆蟲對疼痛的反應程度來測試它的敏感度。結果當針尖刺進它的第五或第六節段,甚至整個戳穿時,毛蟲還是毫無反應,而如果刺在這個節段的前麵或後麵,哪怕輕輕刺一秒鍾,毛蟲就開始亂扭身子,掙紮起來;刺入的節段離第五六節越遠,它掙紮得越厲害。特別是靠近後部末端的地方,隻要稍一碰觸,毛蟲就開始忸怩。由此可見,砂泥蜂蜇針隻刺了一下,並且刺在了獵物的第五或第六節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