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蜂在我們家鄉有兩種 :一種是高牆石蜂,雷沃米爾已用出色的語言介紹了它的曆史 ;另一種是西西裏石蜂。後者從它的名字就可以知道是埃特拉地區所特有的,不過,在希臘、阿爾及利亞和法國的地中海地區,特別是沃克呂茲省也能見到這種蜂。在 5 月份的沃克呂茲,它是最常見的一種膜翅目昆蟲。高牆石蜂雌雄性的顏色不同,一般情況下,一個觀察新手看到它們從同一個窩裏出來時會十分困惑不解,起初甚至會以為它們是不同類的昆蟲。雌蜂身披黑絨衣服,長著一對深紫色的翅膀;雄蜂身上披的不是黑絨,而是嬌豔欲滴的鐵紅色絨毛。
西西裏石蜂個子小得多,雌雄兩性的顏色差異不大,它們的服飾相同,隻是混雜著不同的棕色、深紅色和灰色。此外,它們的翅膀末端在深色的底色上略微呈現出淡紫色,跟前一種石蜂那豐富的紫紅色有些接近。這兩種石蜂都是在接近 5 月初的時候開始工作的。
雷沃米爾告訴我們,生活在北方的高牆石蜂,通常在陽光普照的、沒有塗抹泥灰的牆上築窩。因為一旦泥灰脫落,蜂房就會岌岌可危,所以它隻把窩建在牢固的基礎上,建在坦露的岩石上。我在法國南部也看到過石蜂采取類似的措施,我們這兒的石蜂大多不會利用砌牆的石塊而把窩建在另一種基礎上,這其中原因我一直想不明白。它最喜歡的支座是一種拳頭大小的圓卵石,就是冰川一瀉而下時覆蓋了羅訥河穀台地的卵石。膜翅目昆蟲這麼選擇也許是因為這裏有許許多多這樣的卵石 :一切不太高的高原,一切長著百裏香植物的幹旱的土地上,全都堆滿了黏結著紅土的卵石。在河穀中,石蜂還可以利用那些被巨流衝擊下來的石子。比如在離奧朗日附近,石蜂最喜歡的是埃格河衝積地,因為當河水退去時,河床上會鋪滿一層圓石頭。如果實在找不到卵石,築巢蜂就隨便把窩砌在一塊石頭上,比如田邊的或圍牆上的。
西西裏石蜂的選擇範圍更廣泛,它特別把家安在屋簷的瓦片下。
在屋頂的飛簷下,春天一到,它們就一群群地趕來築窩,砌好的窩代代相傳,並且逐年擴大,直至占據了很大一塊地方。我曾見過一個建在大棚瓦麵下的窩,有 5 ~ 6 平方米那麼大。正在築窩的一窩窩蜂四處亂飛,一邊幹活兒,一邊嗡嗡亂叫,那聲音簡直震耳欲聾。高牆石蜂也喜歡在陽台下麵廢棄的窗洞裏築窩,假如是百葉窗就更好了,便於它們出入。這是群英聚集的地方,成百上千的工人在那兒勞作。假如西西裏石蜂隻有孤零零的一隻(這很常見),它就會把窩隨便築在某個角落裏,隻要那兒地基牢固,並且足夠溫暖就可以。至於地基的材質,它們根本不介意。我曾看到西西裏石蜂有的把窩建在了光禿禿的石頭上,有的建在了護窗板上,有的甚至建在了棚子的方格玻璃上。對它們來說,唯一不合適的地方就是我們房屋的泥灰牆。西西裏石蜂跟高牆石蜂一樣審慎,在它們看來,最可怕的事莫過於把窩建在不牢固的支座上,因為那樣蜂房就隨時有坍塌的危險。
西西裏石蜂總是變換築窩的根基,至於它們為什麼這樣做,我還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它的房屋是用泥漿建造的,十分沉重,應該以岩石為根基才可靠,可它卻建在了一根樹枝上,懸掛在半空中。無論什麼灌木,籬笆的小灌木、英國山楂花、石榴樹、銅錢樹,它都可以用來做底座,而這些底座通常離地一人高。如果把窩建在綠色橡樹或者榆樹上,那就更高了。在茂密的灌木叢裏,它們挑選像麥秸一般粗的樹枝,然後在這細小的基礎上用泥漿建造房屋,這泥漿跟它們在陽台下或者屋頂飛簷處的建築材料一樣。築完的窩是一團泥,樹枝則從中橫穿而過。一隻蜂造的窩有杏子那麼大,而當幾隻蜂一起築窩時就會有拳頭那麼大 ;但後一種情況並不常見。
這兩種石蜂使用的建築材料完全相同 :在石灰質黏土中添加一點兒沙,用口水粘住。石蜂不願在潮濕的地方造窩,盡管潮濕的地方更便於工程的建造,並且可以節省很多攪拌泥漿的唾液。它也不用新鮮泥土來造房,這就像我們的建築工人拒絕裂開的石膏和受潮的熟石灰一樣,因為這種材 料的水分飽和度較高,牢固得不夠好。
它們需要的是幹土粉,這種土粉能夠快速吸收唾液,因為唾液裏富含蛋白質,所以這土粉就像某種速凝水泥一樣,像我們用生石灰和蛋清做出來的油灰。
在人來人往的石灰質卵石路上,經過行人的踩踏和車輪的碾壓,路麵變得十分平整,好像隻鋪了一整塊石板似的,這是西西裏石蜂最鍾愛的采石場。石蜂的窩不論是建在籬笆中的一根樹枝上,還是在農家屋頂的飛簷下,它都會到附近的小徑、路邊、公路上尋找建築材料,從不會因為來來往往的行人和牲口的打擾而丟下工作。在熾熱的陽光照射下,路麵泛著白光,可石蜂仍然在熱情洋溢地工作著。在專門從事建築作業的農場和充當沙漿攪拌場的公路之間,泥蜂嗡嗡地叫著,往往返返,連續不斷,你來我往。工人們就像一溜煙似地在空中快速地飛來飛去。飛走的石蜂帶著像射兔子的鉛砂那麼大的沙粒離開,飛來的立即停到最硬最幹的地方。它們全身顫動,用大顎刨啄,用前腿扒拉,把采來的泥沙放在牙齒間攪動,用唾液攪和成一團勻稱的沙漿。
石蜂是多麼熱愛勞動啊,它寧願冒著被行人踩死的危險,也不願放棄它的工作。
高牆石蜂與西西裏石蜂截然不同,它喜歡孤獨,喜歡在離群索居的地方築屋,很少到熙熙攘攘的路上,大概是因為這些地方離它們的築窩地點太遠了吧。隻要在附近能找到適合築窩的卵石以及含有許多礫石的幹土,就足夠了。
石蜂可以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築一個新窩,也會充分利用舊蜂房,把舊窩修理翻新一遍。我們先來看看前一種情況。
選好卵石後,高牆石蜂用嘴銜起一團沙漿放在卵石上,做成一個圓墊子。它用前腿,尤其是它的首選工具—大顎用來加工材料,一點兒一點兒吐出來的唾液使這材料保持著很好的可塑性。為了鞏固黏土建築物,石蜂鑲上了一顆顆扁豆大小的帶棱角的礫石,但是僅鑲在外麵的軟土塊上。接下來,它以這第一層石子為基礎,一層層壘上去,直至蜂房達到它所要求的 2 ~ 3 厘米的高度。
我們從事砌石作業時是先把石頭壘起來,然後用石灰粘住。石蜂的傑作與我們的建築物不相上下。為了節省勞動力和沙漿,膜翅目昆蟲使用體積龐大的卵石為材料,這對於它來說無異於琢石。它細致地一個一個挑選。這些石頭又堅又硬,幾乎都有棱角,它把它們彼此咬合拚接在一起,互相支撐,構成了一個建築物牢固的框架。一層一層沙漿毫不馬虎地澆在上麵,使得卵石十分平整。這樣,蜂窩從外觀上看,十分粗劣,天然石頭凹凸不平、參差不齊 ;可是內部要求精細,以防止傷害幼蟲嬌嫩的皮膚,因此它塗上一層純漿的泥灰。此外,內部的塗層也是馬馬虎虎的,用抹刀隨便抹一下而已。所以當幼蟲吃光了蜜漿時,必須自己造個繭,將自己住所那粗糙的內壁掛上一層光滑的絲質壁毯。
相反,條蜂和隧蜂的幼蟲不結繭,所以它們把蜂窩內壁塗抹得十分細致,就像經過精磨細琢那麼光滑。
窩的形狀因支座的情況而有所不同,但軸線幾乎都是豎直的,並且洞口都朝天,這樣,液體的蜜汁才不會流出來。如果建在橫的平麵上,形狀就會像個圓形小塔 ;如果建在垂直或者傾斜的平麵上,它就像半個一分為二的頂針,而那個作為支座的卵石就把窩的牆壁堵得密不透風。
蜂房建好後,石蜂就開始儲備食物了。蜂房附近的各種花,特別是點綴在 5 月間形成的衝積平原上的金燦燦的染色木花,為它提供了甘甜的蜜汁和花粉。它回到窩裏,嗉囊裏充滿了蜜,黃色的腹部下麵沾滿了花粉。它先是把頭伸進去,過一會兒,渾身一抖,蜜漿全部吐出來了。嗉囊清空之後,它就從蜂房出來了,旋即又鑽了進去,不過這次是倒著進去的。現在,它正用兩條後腿刷著肚子的下部,把身上的花粉刷下來。緊接著,它又飛出來,先把頭伸入蜂房。這次它是要用大顎當勺,把蜜漿攪拌均勻。這種攪拌作業不是每次采蜜回來都要做的,而是一次比一次間隔得久,隻有當材料積累到足夠的數量時才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