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宣揚和平的動物之間打架時應該不會太勇猛,它們最常使用的招數也就是絆幾下腿,帶齒的臂鎧和堅硬的甲胄兵戎相交,或者用三叉戟讓對手在地下翻個跟頭。當手下敗將們都離開後,這對蒂菲糞金龜完成了交尾,它們結合在一起,從此正式走向了婚姻生活,這種關係將延續很長時間。
它們的婚姻關係是堅不可摧的嗎?當這對夫妻被淹沒在很多同類之中時,它們還能認出彼此嗎?它們是否有忠貞不渝的愛情呢?我可以說婚姻破裂的機會很少,而且對雌蒂菲糞金龜來說,根本就沒有能夠出軌的機會,因為它已經很久沒離開過自己住的地方了。相比來看,雄性出軌的概率就很大,工作需要決定了它不得不經常出門。一會兒我們就能看到,它今生的職業就是一個糧食供應者,或者可以說是個推垃圾車的清潔工。它白天獨自把雌蒂菲糞金龜挖出的土運到洞外,到了晚上又獨自一人到住所附近搜索,它是在尋找糞球,這些都是將來寶寶的麵包食材。
有時它們的建築很密集,外出收集糧食的它們會不會走錯家門,不小心闖到別人的家裏去呢?在回家的路上,它難道就不會碰上一位正在散步的單身女子,而拋棄自己的結發妻子嗎?它會不會易於離婚?
我會繼續關注這個問題,而且我打算用以下的方法來解決這個疑問。
我取出了兩對正在洞裏挖土的夫妻,我在它們的鞘翅下部邊緣用針尖做上了擦不掉的記號,用來將它們區別開來。我將這四隻蒂菲糞金龜隨意分開,地上有兩拃深的沙土,這種土質隻需要一夜的時間就能挖好一口井。我已經為它們準備好了一把羊糞球,作為它們的糧食。我把一個很寬大的網罩罩在沙礫上,這樣不但可以防止它們逃走,還能夠起到遮陰的作用,這樣能讓它們冷靜地思考。
第二天,答案揭曉,在罩子規劃的範圍裏隻有兩個洞穴,沒有出現其他多餘的,兩對夫妻還是像以前一樣重新組合在一起,兩位丈夫都找到了自己的結發妻子。過了一天,我做了第二次試驗,之後又做了第三次試驗,都得到了相同的結果。被標注上記號的一對在一個洞穴裏,沒有被標注上記號的一對在另一個洞穴裏。
我一共做了五次試驗,讓這四隻蒂菲糞金龜每天重新組織家庭。
現在事情變得複雜起來,有時它們四個各住一個地方;有時兩隻雌蟲或兩隻雄蟲住在一起,有時一雌一雄住在一個洞裏,但組合的方式不是曾經的那種了。我做了太多次的重複試驗,現在把它們都弄亂了,我持續的騷擾讓挖掘者不再積極地工作。一個不斷麵臨威脅總是要重建的家,不再遵循什麼合法的結合。房子每天都會倒塌,在這種情況下,正常的夫妻生活已經很難維持下去了。
不過這並不會影響到試驗的結果,最開始的三次試驗應該足以證明:蒂菲糞金龜的夫妻關係是很穩定的,雖然那兩對夫妻備受我製造出來的恐慌的驚嚇,但它們依舊維係著彼此的脆弱感情而沒有斷掉,它們彼此可以辨認出對方來,依舊可以在我製造的混亂環境中重聚。
它們對對方很忠誠,這種高貴品質在朝三暮四的昆蟲界很難見到。
它們是通過什麼來區分出自己的愛侶跟陌生人的呢?我們人類是根據麵部特征,人擁有共性,但除此之外,還存在著各種各樣的差別。那麼蒂菲糞金龜呢?說實在的,它們沒有麵孔,它們的臉藏在堅硬的麵具下,根本看不出表情來;而且它們共同生活在非常黑暗的地方,在這個地方眼睛根本不管用。
我們人類可以區分話語、音色、音調,但它們是啞巴,不能發出聲音。那就隻能依靠嗅覺了。蒂菲糞金龜尋找配偶的方式讓我聯想到了我家的小狗湯姆小朋友,在求偶期的時候湯姆鼻子朝天,在風中辨別氣味,然後跳到圍牆上,快速地順著遠方傳來的、好像被賦予了魔力的召喚跑去;它還讓我想到了大孔雀蛾,它特意從幾公裏以外的地方跑來,向剛出繭的正值婚嫁年齡的姑娘求愛。
當然這種聯想還有許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狗和孔雀蛾在展開求愛攻勢前對婚禮儀式就已很在行了。相反,對這方麵並不甚熟悉的蒂菲糞金龜卻采取直截了當的方法,向自己已經接觸過的姑娘走去,通過辨別身體散發出的氣味把它和其他的同類區別開的,某些特殊的體味是隻有戀人才能分辨出來的。
是什麼成分構成了這些散發的味道呢?昆蟲還沒有給我答案。很遺憾,它本該向我們顯擺一下它那了不起的嗅覺,讓我們了解關於它們嗅覺的有趣故事。
那麼,在蒂菲糞金龜的家庭中是如何分工的呢?得到這個答案會有一點困難,不是用刀尖指著它它就會告訴你的。誰要是想去參觀在家中挖掘的昆蟲,就不得不依靠累人的鎬頭的幫助。蒂菲糞金龜的家可不像聖甲蟲、糞蜣螂和其他昆蟲的家那樣,隻要借助小鏟輕輕一挖就能看到。蒂菲糞金龜的窩是一口深井,隻有借助一把非常結實的鏟子堅持挖上整整幾個小時才能夠挖到底,假如太陽稍微強烈一點兒,那麼挖到洞底的時候,人也基本上累癱了。
唉,我那可憐的關節隨著年齡的增長都生鏽了!想要知道藏在地下的有趣的問題卻無力去探索!而且天氣那麼熱,我以前挖掘條蜂喜愛的海綿性山坡時也遇到過這樣炎熱的天氣。我沒有改變過對研究工作的執著,但實在是無能為力,還好,我有位幫手,他就是我的兒子保爾。他把自己有力的臂膀和靈活的腰身借給了我。我們分工合作,我用腦子,他用手。
我所有的家人,包括孩子們的母親在內,每個人都熱心地幫助我。這會兒我需要的就是盡可能多的眼睛,坑越挖越深時,就得在一段距離外用眼睛盯著鏟子挖上來的微小資料,萬一一個人沒看見,另一個人也能彌補他的過失。雙目失明的於貝爾在一位眼光敏銳的忠實仆人的幫助下進行蜜蜂的研究。跟這位偉大的瑞士昆蟲學家比起來,我有著非常優越的條件,我的眼睛雖然有點兒老花,但視力還是挺不錯的,而且還有孩子們敏銳的眼睛幫助我。我之所以能夠繼續從事研究工作,全仰仗他們,我應該為此而感謝他們。
我們很早就來到了現場。我們發現了一個洞穴和一個大土丘,土丘是圓柱形的,這是被一次性推上來的一整塊土。把土丘搬開就能看到一口井,我把在路上撿到的一根燈芯草莖整個兒插進了洞裏,讓它成為我們的向導。
土裏麵沒有石子,而且土質很疏鬆。這對善於垂直挖掘的昆蟲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兒,特別是在我們用鏟子挖掘的時候更是令人討厭。
土壤中含有太多的沙,隻靠很少的黏土粘在一起。如果不用挖得太深,那還不會遇到什麼困難,但是當到了很深的地方,工具就開始難以操作,除非把地麵整個兒挖開。有一種效果很好的辦法,不會讓土塊震動得那麼厲害。洞裏的主人可能討厭震動。
我們以井口為中心以1米為半徑的範圍內進行挖掘,在這個時候把燈芯草莖上的皮一點一點地剝掉,然後將燈芯草莖小心翼翼地伸進洞裏。先伸進去一拃,之後又伸下去0.5米。隨著洞不斷地加深,已經不能再用鏟子鏟土了,因為洞的寬度不夠,所以必須跪著用雙手把洞裏的土捏實,然後再把它們扔出洞口;洞越深,挖掘的難度就越大。現在如果想要繼續挖下去,就不得不趴在地上把上身伸到洞裏去,盡可能地彎下腰,每次彎下腰,就抓上來滿滿一把土。那根燈芯草莖依舊有下伸的空間,沒有顯示出任何碰到洞底的跡象。
我兒子已經無法再繼續工作了,雖然他年輕,身體非常的柔軟,但是隻有降低身子下麵地麵的高度,才有可能靠近深得讓人絕望的洞底。他在圓洞邊上又挖了一個凹槽,裏麵正好可以容納兩個膝蓋;我們把它當做一個台階,一個通向深處的階梯。挖掘工作又可以繼續下去了,這樣做很有效;但是,燈芯草莖依舊在繼續往下伸,而且已經伸下去了很多。我的兒子又向下挖一級台階,然後接著用鏟子挖洞,土被鏟上來,洞已超過了1米深了。我們是否已挖到了底呢?還有,那根可怕的燈芯草莖依舊沒有停在某個高度上,我們把台階不斷地向下延伸,然後繼續挖洞。成功總是屬於能夠堅持到底的人,那根燈芯草莖終於在1.5米的深度停了下來;草莖不再向下滑了。我們成功了!可以結束挖掘工作了,我們已經挖到了蒂菲糞金龜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