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鬧離婚好像還要無限期地拖下去,雖經我多次從中調解,整整一個星期我每天都將那婆娘強行壓到洞穴裏去,可依舊沒有用,最後我不得不把那個丈夫換掉,找了另一位來頂替。從外表看上去,它跟第一位差不多,但從此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工作順利進展。巷道無限向下延伸,土丘不斷向上增高,食物搬進了儲備倉庫,食品罐頭正在積極快速地加工著。
到6月2日,運到洞中的糞球共計225粒,它們真的已經非常富有了。沒過多長時間丈夫老死了,我在離洞穴不遠的地方發現了它,它倒在那個來不及運回去的最後一粒糞球上,死神帶走了這位老態龍鍾的積糞工,閃電般地將它擊倒在運糧的路途上。寡婦在家接著夜以繼日地料理著家務。
6月,它憑借自己的力量,在死者留下的一大筆財產中,又添了10粒糞球。後來酷暑時節到了,炎熱的天氣讓人不想工作,總是想要打瞌睡,寡婦這時也不出門了。
它躲在陰涼的地下室裏幹什麼呢?看來它和雌蜣螂一樣,在看管產下的卵。它從洞穴的一頭走到另一頭,聽聽糕點裏有沒有異常的聲音。現在去擾亂它的生活是非常不禮貌的,我們還是等它帶著孩子出來吧。
我們鑽到這段較長的休息的空隙中,來總結一下生活在那個不會缺乏食物的玻璃管裏的蒂菲糞金龜告訴我的點滴信息吧。卵的成熟大約需要4個星期。
4月17日產下卵,5月15日卵羽化成了幼蟲,孵化需要這麼長的時間,並不是由於初春溫度偏低,因為在1.5米深的地下溫度變化非常微小。
此外,我們將會看到幼蟲也不著急,它們在蛻變之前要停留整個夏季。待在氣溫宜人的香腸中間,在這樣一個可以避免天氣變化影響、遠離地麵上爭鬥衝突的地下室裏,生活是多麼的愜意啊,到外麵去找尋歡樂會遇到很大的風險。在這裏什麼也不用幹,邊等著食物消幼蟲的誕生產在食物柱子下麵沙土中的卵慢慢孵化了,幼蟲誕生了。
化邊打瞌睡真是舒服啊!為什麼要著急呢?用不著早早就去為生活奔波,蒂菲糞金龜好像認為應該讓幼兒享受足夠多的生活滋潤。
剛剛在沙土裏誕生的幼蟲用嘴咬,用爪抓,用屁股頂,總之,用盡各種辦法為自己打開一條通道,每天都在向上移動,最終來到了堆放在上麵的糧垛上。我看見它在飼養它的玻璃管裏來來回回地爬,對身邊的食物挑挑揀揀,隨心所欲地東咬一口,西嚐一口。它將身子屈起然後又挺直,動來動去,不斷搖擺著,它非常幸福。看到它健康和滿足的樣子,我也感到很欣慰,我能夠觀察到它成長的全過程,直至終結。
兩個月後,它穿過了食物堆柱子,一會兒上去,一兒會下來,就為了找到一個好位置安頓自己。這是一條漂亮的幼蟲,模樣周正,不胖也不瘦,樣子與金匠花金龜的幼蟲很像。它的後腿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曾經在研究糞金龜家族時,這真的讓我吃了一驚。
糞金龜幼蟲的後腿比身體其他部位的腿細,扭曲著,那兩條不適合行走的腿搭在背上,它先天殘疾。雖然蒂菲糞金龜和糞金龜是食糞蟲類裏非常像的兩種昆蟲,但蒂菲糞金龜的幼蟲是健全的,它的第三對足的外觀和配合都像另外兩對足一樣正常。為什麼糞金龜生來就殘疾,而它的近親卻非常正常呢?像這樣的一些小秘密我們就不要再去追究了。
8月底,它們結束了自己的幼蟲階段。在幼蟲消化力的作用下,那個糧食堆—那根香腸雖然形狀和體積沒變,但已經變成了麵團,幾乎無法辨認製作的材料了,即使借助放大鏡也無法找出一個帶纖維的顆粒來。山羊已經將植物分解得很細致了,這條幼蟲真是一台最棒的磨碎機,它以山羊的糞便為食,將其進一步分解,從另一個角度上也可以說是研磨。在由四個部分構成的羊胃裏,都逃過消化一劫的營養物質,就這樣被它吸收利用了。
按照我們的邏輯推理,這個質地滑膩的糞團非常適合幼蟲用來築巢,它應該非常想要一個柔軟的、可以放蛹的墊子。我的推測是錯誤的,幼蟲重新爬回到柱子的底部,鑽進沙土,從中蛻變,它在沙土裏製造出一個堅硬粗糙的盆子。假如粗糙的住宅不改善,它們這種不為未來的蛹擔心,甚至都不考慮一下自己柔嫩的皮膚的做法十分反常,讓我大吃一驚。
隱居者的大肚子裏已經儲藏了部分消化物的渣子,這些東西都要盡量徹底地清除掉,因為在變成蛹之前,必須把身體裏的汙穢物完全排出來。幼蟲將這種在腸胃中經過細加工的黏合劑塗抹在沙土牆壁上,然後用自己圓圓的臀部將牆抹平,反複多次地將露出的泥灰抹光,讓剛開始還粗糙不堪的房間變得柔和光滑了。
蛹脫殼而出的一切準備都已經就緒了。到了蛹這個階段已經沒有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了,尤其是雄性蒂菲糞金龜的三叉戟,它的形狀和體積已經和成年的雄性一模一樣,最後,到了大約10月份的時候,我收獲到了完美的昆蟲。從卵到成蟲,整個生長過程經曆了整整5個月。
我再回來看看那隻雌蒂菲糞金龜,它已經儲備了255粒糞球,它丈夫生前從洞穴外撿回了其中的225粒,剩下30粒是寡婦自己撿的。
天氣越來越熱,它決定不再到地麵上去工作了,而是繼續在井底忙活家務。雖然我非常想知道它家的情況,但我還是耐著性子等待著,一直處於戒備狀態。最後,10月帶來了第一次降雨,這是勤勞的食糞蟲最想要的。在野外出現了許多新的土丘。現在是金秋時節,經過一個燥熱的季節,已經像煙灰一樣幹燥的土地又恢複了濕潤,綠草再一次長了出來。牧羊人把綿羊趕到草地上去吃草;這是蒂菲糞金龜的節日,大批遷移的孩子第一次來到牧場,來到羊群中間。
但是在我那個裝置的玻璃罩裏卻沒什麼動靜,怎麼等也沒有結果,這一天來得太遲了。我打開地下室,母親已經死了,已經腐爛不堪,說明它已經死了很長時間:我是在垂直長廊的上部離出口很近的地方發現它的。
這個方位應該說明它的工程已結束,它要上去死在外麵,跟它丈夫一樣,但突然它心力衰竭,在半路上猝然死去,而且幾乎是倒在了門口。我本來想要看到更好的結局,想象著它會在孩子們的陪伴下走出洞穴。勤勞勇敢的母親應該在一年中最後的好日子裏看到孩子們幸福的樣子,這是它經過長久努力應得的回報。
我沒有放棄自己最初的想法;假如母親沒有和孩子們一起出來,其中一定有某些不可避免的原因,我們會弄清楚的。得益於我不間斷地往大花盆裏的泥土上澆水,那個沙柱的底部濕度保持得恰到好處,那裏麵有8根香腸,也就是8個用精麵加工成的美味食品罐頭。它們被分別放置在不同的樓層上,每個罐頭都與主要的走廊相通,中間相隔一個短短的門廳:一個罐頭就是一條幼蟲定量的口糧。一窩總共產出8粒卵。卵的數量有一定的數目,這一點我早已預料到,養育費用越來越難以承受時,母親們就明智地開始了計劃生育。
但是在我意料之外的是,圓柱形的食物中隻有幼蟲,沒有成蟲,甚至連蛹都沒有,而且這些幼蟲身體健康,胖得跟蛹一樣。它們成長得這麼緩慢,真是出人意料。當新一代成蟲離開母親修築的小屋,開始挖掘過冬的洞穴時,它們的母親心中的驚喜一定在我之上。可是它無法等待孩子長大,在預感到自己會完全喪失能力之前暗自離開,以避免死在洞裏,擋住向上的通道。因為無情的衰老而引起的一次痙攣還是沒能讓它撐到最後,它幾乎倒在了家門口處。
我沒有找出幼蟲階段延長的原因,也許是因為育兒室的衛生條件太差吧,我實施的各種措施很明顯沒有完全創造出幼蟲在潮濕的土壤深層裏所應享受到的舒適條件。在一個非常容易受溫度變化和大氣濕度影響的狹窄的空心柱中,幼蟲的食欲也下降了,所以生長速度緩慢。總之,這些發育遲緩的幼蟲看起來很漂亮,我期待著冬末能看到它們蛻變。它們很像是嚴寒季節裏停止生長的小苗,在等待著春回大地時的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