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縮短工期,充分利用溫暖的季節,蒂菲糞金龜結成最佳拍檔。丈夫從外麵撿拾粗糧,在樓上把收獲到的食物磨成粗粉。在底層的妻子將麵粉中的雜質清除幹淨,把麵粉摞成圓柱形,然後輕輕地拍打結實,把丈夫供應的麵粉揉成團。揉麵是妻子的工作,而磨粉是丈夫的事,分工合作,工作效率就提高了,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了工作最大化。
到了這一步一切都很正常,猶如兩位合作者在長期的學習中,通過不斷地試驗學會了這些,而且可以在其中體驗到幸福,好像它們不會用別的方法去做似的。但是,現在事情惡化了,任何事物的背後都隱藏著與事物的表象相對立的東西。
剛做好的糕點是一條幼蟲的口糧,而且隻能夠養活一條蟲。但是種族的延續需要更多的孩子;可是,那位父親為什麼會這樣,它總是剛做完一塊糕點就離家遠去了,這個小夥計拋棄了女麵包師,客死異鄉。
4月份,在自然界的洞穴挖掘中我總看到一對蒂菲糞金龜,雄蟲在屋子的上層,負責磨粉,雌蟲在底層,對堆放在那裏的糧食進行後期加工。再過一段時間,總是隻剩下雌蟲,而雄蟲卻消失在我的視線之中了。
隻要母親身體中還有卵,它就必須獨自承擔剩下的工作。耗費了大量財力和體力之後,深洞總算挖好了,第一個蓄卵的巢也已經建好了,但是不得不繼續築其他的巢,因為孩子越多越好:為了讓孩子過上安全、富足的生活,本來在家絕不會外出的母親不得不經常走出家門,原本不愛出門的母親成了募集者,它要到洞穴附近去撿糞球,而且要把糞球帶回井裏儲存起來,還要將它們揉成圓柱形的麵包摞起來。
丈夫偏偏在妻子生產的最關鍵的時期離開了家。這是因為它已經年老體衰,不是它不想繼續為這個家作出貢獻,而是命運在作梗,它隻能遺憾地離去,無情的歲月奪走了它的生命。你們也許會說:既然不斷進化的過程,可以促使你創建至高無上的家庭,然後又發明了夏天在很深的地窖裏儲存食物的方法,你可以巧妙地磨碎糧食,軟化幹燥的食物,把它做成香腸,讓原料在裏麵發酵改良,那麼這樣的進化過程為什麼就不能讓你把壽命延長幾個星期呢?如果在一種更合理的行為方法的輔助下,這事情看來是可以辦到的。其中有一個容器中的雄蒂菲糞金龜就一直活到了6月,在這個過程中它為伴侶準備好了大量的糞球。
雄蒂菲糞金龜同樣有權利說:山羊並不一直是慷慨大方的,洞穴周圍撿不到足夠的糞球。當我把收集來的糧食投入井裏之後,就因為無事可做而一天天地衰老下去。我那位生活在科學家的容器裏的同類能一直活到6月的原因就是,它身邊有無窮無盡的財富,能在理想的狀態下進行儲蓄,從而使它的生活變得溫馨,那份不會擔心失業的工作使它的壽命延長。而我卻沒遇到像它那麼好的條件,當我將周圍那少得可憐的糧食搜集一空之後,我感到無聊得想要去死。
就算你說得在理,但是你忘記了自己有翅膀,可以飛,你為什麼不去遠一點兒的地方呢?你好歹總可以找到點兒什麼讓自己不那麼無聊吧。但是你根本沒這麼做。為什麼?因為在生活的過程中沒有什麼事情教會你到離家遠一點兒的地方進行探索。既然你做不到把這份艱苦頑強的工作再多延續幾天,也不能夠到遠一些的地方去收集食物,那你如何一直幫助你的伴侶直至工程結束呢?
如果事實像人們說的一樣,進化教會了你從事這項艱苦職業,卻沒能教給你一些非常重要的、隻要稍微學一下就可以得到很大好處的具體方法。那麼,它一定沒能教會你任何東西,既沒有教會你做家務,也沒有教會你挖深洞和磨粉。你的進化是不會改變的,你是在一個並不會繼續延伸的圓圈裏行動,你現在是把第一個糞球推進地窖裏時的那個樣子,將來也不會得到什麼改變。這相當於什麼也沒說,我承認,不過我懂得了不去了解自己不知道的事兒,至少這可以讓我躁動的好奇心得到平衡和安寧。我們來到了深不可測的懸崖邊緣,在這個懸崖邊應該刻上但丁在地獄之門上寫下的那句話:將期望棄置一旁吧。是的,我們這些人才剛剛登上了一個原子般大小的球上,就想要進軍宇宙,還是將這種奢望拋開吧。萬物起源的聖地是不會向人敞開的。
我們把探頭伸進生命之謎是不會有任何收獲的,我們永遠不會發現真正的真理。理論帶來的不過是一些幻想,這些幻想現在被當做具有權威性的理論而得到人們的推崇,明天又會被當成謬論而被其他的理論所取代,那些理論早晚也會成為謬論。真理究竟在哪兒?它就好像是幾何中的近似線,我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苦苦地追索,離它越來越近,但卻不能觸到。是不是永遠也無法觸到呢?
如果科學是一條規則的弧線,那麼我打的這個比喻就是非常恰當的。但是真正的科學像一條不規則的曲線,有時前進,有時後退,有時向上,有時向下,這條線曲折盤桓,它不斷地向近似線靠攏,可卻又突然遠離了近似線。它是有可能和那條線相交的,但我們一不留神,就會失去完全把握真理的機會。
雖然通過我這麼久以來的觀察,我們已隱約發現蒂菲糞金龜夫婦在孩子身上傾注了特別的熱情,我們還應該繼續追溯得更遠一些,在動物中尋找一些差不多的例子。禽鳥類和獸類好像都不能為我們提供與之相近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