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羅旺斯有一則諺語說:什麼樣的壺配什麼樣的蓋,特殊的人自有與眾不同的配偶。

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背駝、獨眼龍、羅圈腿、身體畸形、道德觀不同,在有些人的眼裏卻成了吸引人的魅力,從而讓人們接受它。

又怎麼會隻有人和壺會這樣呢?昆蟲也同樣可以得到互補。蒂菲糞金龜給我提供了一個極好的例子,證明了正常與非正常的巧妙搭配。偶爾的一次機會,我挖到了一對夫妻,它們正在洞底忙碌家務,這真是一對奇怪的夫妻。那位主婦就不用說了,一個漂亮的妻子;可它的丈夫真是不堪入目,矮矮的個子,三叉戟中間的那一根叉小得可憐,旁邊的兩根又恰好遮住了眼,彎向頭頂才是正常的情況。如此矮小瘦弱的丈夫,我估摸它的身高僅有12毫米,而一般情況下是18毫米,它的體積差不多也僅有普通雄性的1/4。我曾在本卷的第三章提到過一個英俊漂亮的雄性蒂菲糞金龜,遭到了我為它配的伴侶的拒絕,那個美麗的帶角者堅決不離開洞穴,沒有辦法我隻得為它另外又配了助手。有著正常的身高、三叉戟健全的雄性都遭到了拒絕,眼前的這個小矮子是如何吸引那位優秀的妻子的呢?這種明顯不般配的結合或許在食糞蟲和人類那裏都可以得到解釋:愛情是盲目的。

那麼,如此不般配的夫妻,是否會遺傳呢?這個家庭的子女是否會一部分繼承母親的基因,長成高個子,而另一些卻像父親一樣昆蟲記·卷成為小矮子呢?因為沒有恰當的容器,也缺少一個用四塊木板釘成的空心木柱,可以在裏麵盛滿土。我在一個做昆蟲試驗用的深試管裏,裝滿了新鮮的沙土和一些必需的食物,然後把這對蒂菲糞金龜放在了裏麵。

最初,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妻子負責挖掘,丈夫負責清理土屑。

可是後來,都已經儲備好了一些糞球,這對到了試管底部的夫妻,卻因為思戀故土而死去了。這是因為沙土的厚度不夠。母親在卵上壘起一根糞香腸之前,最少得先挖1米深的井,可是試管裏的土明顯不夠,它才隻有兩拃深。

這次的試驗失敗並不曾使問題就此完結,這個侏儒來自哪裏呢?

這種特點是否可以遺傳?它是不是侏儒的後代?它的後代呢?也是矮子嗎?這些與血緣是否有關?是意外嗎?父親矮小是否會遺傳給兒子?我個人傾向於是意外事故造成的,可是那是什麼樣的事故呢?我認為隻有一個原因會導致身材矮小卻不會影響長相,那就是食物不夠充足。

我認為,昆蟲的形體就如同一個有收縮性的潛在模子,按照注入液體的多少鑄出的模型大小也不同。假如模型注入物質量少,就會長成矮子;假如注入的物質比最低限度還少,昆蟲就會因饑餓而無法存活;假如在最低限度之上持續注入物質,並及時限製,就可以得到一個旺盛的生命體,它的身高就會是正常的或者偏高一些。體積的大小由注入食物的多少決定。

假如這個邏輯成立的話,那麼我就能夠隨心所欲地製造矮子,隻需要限製食物的攝入量,僅僅提供維持生命的最低限度的食物就可以了;可是我若是想通過增加食物來製造巨人,恐怕結果就難以令人滿意了,胃總是有拒絕接納超量食物的時候。需求就好比一係列的等級,最高等級是無法超越的,隻可以定位在最高與最低之間高或者低的位置。

首要的是我得搞清楚幼蟲正常的食量。許多昆蟲都沒有正常的定量,幼蟲幾乎是在取之不竭的食物中長大的,它可以隨心所欲地吃,除了胃口以外,它不受任何其他的限製。其他的一些昆蟲,比如最富有育兒經驗的食糞蟲和膜翅目昆蟲,它們會為每一個卵準備足量的食品,既不浪費鋪張,也不會過於小氣。蜜蜂類把足以維持小康生活所需的蜂蜜,積累在一個用黏土、幹打壘、樹脂、棉織品、樹葉等建築的容器裏。因為它知道將出殼的幼蟲的性別,所以就會為個子大點的雌蟲多分一些食物,為個子小些的雄蟲少分一些。鞘翅目昆蟲也一樣,也會依據幼蟲性別提前分配食物。

從前,我一直想努力擾亂那位母親精心分配的食物,劫富濟貧,我把富有的幼蟲的食物拿到了窮孩子那裏。我用這種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改變了它們的身高,可是還說不上製造巨人與矮子,更不要說它們的性別了,因為這些並不由食量決定。

現在,膜翅目昆蟲不管是采蜜的還是捕獵的,都不適宜再做我的試驗對象了,它們的幼蟲過於嬌弱。我需要的是胃口極好而且可以經受艱苦考驗的昆蟲。在食糞蟲當中我找到了,尤其是聖甲蟲特別合適,從它們的外表就能容易地看出體積的變化。

大個的滾糞球工為它的幼蟲準確地分配了食物,每一條幼蟲都得到了一份揉捏成的梨形麵包,麵包並非一樣大,有大有小,不過差別並不大。這些微差別或許是由於幼蟲性別不同,就如同膜翅目昆蟲一樣,雌性的大些,雄性的小些。我並沒有做什麼試驗去驗證這個猜測。不過沒問題,雖然那位母親認為這樣分配梨形麵包很合理,我卻不管這些,隨意地撥弄那些麵包,任意地增減分量。首先,我做了一個減少食物的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