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可以隨心所欲地吃喝的天堂旁邊,我又放了一隻鐵罐,那裏是幼蟲的地獄,裏麵同樣有12隻幼蟲,它們沒有任何食物。這個罐子裏麵鋪著一層糞,饑餓的幼蟲或者在上麵散步,或者藏身在裏麵,在這方麵它們可以自由選擇。

第三組裏麵也有12隻幼蟲,它們要想得到一小撮腐爛的樹葉,需要隔很長一段時間,這一點點東西大概隻可以用來磨磨牙解解悶兒。

三四個月以後,7月的暑熱來臨,第一個罐裏的幼蟲,每一隻發育都很正常,12隻幼蟲變成了12隻漂亮的花金龜,與春天在薔薇上吮吸著汁液、打著瞌睡的花金龜完全一樣。這就證明,在這個鐵皮罐裏沒有營養不良的問題。

在餓鬼的地獄,也就是第二個罐子裏,我僅僅找到了兩個蛹,那明顯偏小的尺寸表明,快要羽化的成蟲毫無疑問是侏儒。我一直等到了9月中旬,它們才打開蛹殼,這時它們已經封閉了兩個月,而第一個罐子裏的蛹殼早就裂開了。蛹殼遲遲不打開,是因為裏麵的幼蟲早已經死亡了。絕對的禁食超出了幼蟲的承受極限,12隻幼蟲中有10隻萎縮而死;隻有兩隻可以按照慣例把周圍的糞黏合在一起,為自己裹上一層外殼,這就是它們最後的努力。就是這僅有的兩隻幼蟲也沒有辦法進一步蛻變,還是死了。

在第三個罐子裏,12隻幼蟲中有11隻因為饑餓而亡,僅僅有一隻蜷縮在蛹殼裏。蛹的結構基本正常,隻是體積要小得多。假如裏麵的昆蟲還活著,恐怕也隻是一個侏儒。

9月中旬,由於直到這時,它還沒有一點點自動開裂的意思,所以我打開了那個蛹殼。

裏麵的昆蟲令我萬分欣喜,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隻漂亮的、活得好好的花金龜,它的身上有金屬般的光澤,鑲有一些白色的條紋,就和自由生長在大片鬆軟沃土的花金龜一樣。它的外形和衣飾沒有什麼改變,隻不過身材就得另當別論了。出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侏儒,一個小小的寶貝,在鮮花怒放的山楂樹上,我都不曾捉到過如此小的花金龜,它從頭頂到鞘翅末端大約僅有1 3毫米長,假如幼蟲可以獲得適當的飲食而不挨餓,成蟲的長度應該有2 0毫米。我猜測,這個侏儒的體積與正常的條件下成長的花金龜相比,估計隻有後者的1 / 4。

2 4隻幼蟲,有的絕對禁食,有的很長時間才有一點點食物,三四個月過後,僅僅有一隻幼蟲變為成蟲。禁食造成的影響是深遠的,侏儒直到現在還可以感受到這個後果。雖然蛹殼開裂的時期早已過了,成蟲仍然沒有準備出殼。或許是它缺乏破殼而出的力氣吧,我隻得親自為它打開大門。雖然它獲得了自由,看到了光明,也可以活動,隻要我撥弄一下,它也走動,可是它更加願意休息,似乎早已經虛弱不堪。據我了解,炎熱的季節,正是花金龜猛吃水果、吞食甜果的季節。我把一塊熟透的無花果給了侏儒,可是它連碰都不碰,它寧願去睡覺。難道被強行解放的它還沒到吃東西的時候?

這位隱士在出來過好生活和冒險之前是不是注定應該在蛹殼裏過冬呢?極有可能。

這隻奇怪的、隻有正常大小1/4的小花金龜,完全重複了前一陣兒從聖甲蟲那裏得到的、似乎還不太有說服力的結論:在昆蟲世界,身材矮小是營養不良的結果,也許其他動物也是這樣,與先天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猜想不可能的事,換句話說,最起碼是很困難的事,即使我用饑餓的方法得到了幾對花金龜,並且可以在很好的條件下飼養它們,它們能夠繁衍後代嗎?它們的子孫又是什麼樣子呢?無論我怎麼堅持不懈地研究,也沒有辦法從昆蟲那裏得到解答,可是我可以從植物那裏輕鬆地得到答案。

在石子多的小路上,有些地方可以長期保持潮濕,4月,那裏會長出一種普通的植物,叫做春葶藶。這塊貧瘠的土地,被人反複踩踏,堅硬,石子多,而且缺乏養分。在這裏生長的葶藶,就如同那些挨餓的花金龜一樣,瘦弱的蓮花座形的葉瓣,從中間抽出一根單莖,像頭發那樣細,長約1法寸,分杈很少或者不分杈,可是它結的果實一樣可以成熟,隻不過常常是隻結一個果實。我有一個小花園,彙集了許多矮小的植物,它們都是由於土壤貧瘠造成的。相比而言,我用聖甲蟲和花金龜做的饑餓試驗要差遠了。我盡可能地收集那些最弱小的種子,然後把它們撒在肥沃的土壤上。等到第二年春天,根本就看不到矮小症了,侏儒的嫡係子孫也長出了寬大的蓮花座葉簇和許多1米多高的莖,杈很多,而且結滿了果實,植物再次恢複了正常的狀態。

假如由於人為的因素,抑或是意外的不測造成的侏儒昆蟲,隻要它們有足夠的生育能力,也同樣可以繁衍正常的後代。它們將再次證實春葶藶已經證明的事實,即便是血緣相同,也不可能遺傳駝背、肋緣外翻和肢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