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種可能是,那隻鞘翅缺損的金步甲主動用自己部分露出的臀部去誘惑自己的同伴,使得同伴認為這個受傷的家夥身上有個部位可以用來解剖。可是,如果金步甲並沒有受傷,那它們之間會怎麼樣呢?會互相平等對待嗎?通過仔細觀察它們的種種表現,我發現它們剛開始時關係很協調,和平共處。金步甲在一起吃東西的時候,從來沒發生過爭鬥,僅僅偶爾發生一些搶別人食物的不禮貌行為。它們在木板下麵進行午休,午休時間雖然很長,可是它們彼此也沒有發生過爭鬥。
25隻金步甲全部是將半個身子藏在涼爽的土層裏,安安靜靜地消化食物或者打盹兒。它們之間的距離不太遠,每人都有自己的淺土窩。每當我將覆蓋在它們上麵的遮板掀開,它們就會立刻被驚醒,然後跑出去。它們即使是在跑動的過程中遇到了對方,也從來沒發生過爭鬥。
可以這樣說,玻璃罩裏的氣氛很融洽,一片和諧,這種狀況好像一直要保持下去。
6月份,天氣開始熱起來,突然我發現其中一隻金步甲死去了。這隻死掉的金步甲也沒有被凶手肢解,它的身體收縮,好像一隻金貝殼的形狀,更像被掏空的牡蠣殼。眼前的情景和前幾天鞘翅受損者遇害的景象完全相同。那具殘缺的屍體被我仔細檢查過,我發現遇害者隻有肚皮上有一個大裂口,身體的其他部位和生前一樣。我們可以從中得知一點,那就是這隻死去的金步甲死前是相當健康的。
過了幾天,我發現又有另外一隻金步甲死掉了。它的死亡情形同先前死去的金步甲完全一樣,都是護甲沒有受到絲毫的損害。如果將遇害者的腹部朝下放置,那麼它看上去很正常。如果將它仰麵放置,那麼它就是一具空殼,一具被掏得幹幹淨淨的空殼。時間沒過多久,又一具被掏空的屍體出現在玻璃罩中。接下來,屠殺事件接二連三地發生,死去的金步甲數量越來越多,而玻璃罩中活著的金步甲數量卻在迅速減少。如果這種情況繼續進行,那麼很快,玻璃罩裏就會什麼都沒有了。
這種情況是否屬於幸存者在分食因衰老而死的金步甲屍體,還是它們通過犧牲自己的同伴來達到減少人數的目的呢?事情的真相很不容易搞清楚,因為這種凶殘的屠殺活動大部分發生在夜間。我憑著對事物真相的警覺性,終於在白天見到了兩次屠殺過程。
時間是6月中旬,我看到一隻雌金步甲正在蹂躪一隻雄金步甲。
是雄性的微小體型告訴我它的性別的。屠殺開始了,隻見主動進攻者將對方的鞘翅頂角掀開,將受害者的腹部末端從背後牢牢咬住。進攻者拚命地又拉又扯,不斷用自己的大顎撕咬,可是受害者既不自衛又不還擊,雖然它充滿了活力,可是它隻是用力朝相反的方向使勁。它一門心思要掙脫恐怖的齒鉤,隻見它隨著來回拉扯的動作一會兒前進,一會兒後退,所能做的全部反抗也就隻有這些動作了。這場鬥爭在大概延續了15分鍾之後,引來了一些看客,它們停下自己的腳步,觀望,也好像在低語:“看我的吧!”後來,那隻雄金步甲終於拚足了力氣,努力掙脫掉,逃跑了。顯而易見,假如它掙脫失敗,那就要遭到雌金步甲的凶狠解剖了。
又過去了幾天,我又親眼見到了和上次相類似的場景,並且我還很幸運地看到了最終的結果。這一次仍然是以雌蟲從背後咬住雄蟲作為開場。整個屠殺過程,雄蟲沒有進行絲毫的反抗,隻是做一些掙脫。它的肚皮終於被撕裂開了,將口子扯得很大,內髒也被扯出來。
隻見胖胖的雌蟲迅速地將掏出的內髒吞到了肚子裏,它將頭伸進死去的雄蟲的腹部,可憐的雄蟲最後隻剩下了一具空殼。軟弱的受害者隻是將足稍稍顫動了一陣,生命就走向了盡頭。可是正在啃食的雌蟲卻不為所動,它照常順著胸腔往裏挖掘。最後,隻有合抱成小吊籃形狀的鞘翅以及身體的前半部分被剩下了,現場隻留下一具被掏空的外殼。
那些雄性金步甲總是這樣被殺掉。玻璃罩裏時不時地就會出現它們的殘骸,每一隻雄蟲早晚都會死去。自6月中旬至8月初,金步甲的數量迅速減少,由最開始的25隻,很快就減少到5隻。死去的20隻金步甲全部為雄性。它們無一例外都是胸膛先被挖開,之後掏空內髒。這究竟是誰做的?一切材料似乎表明是雌金步甲。
這一推斷可以通過我觀察到的兩次進攻行動來證明。這兩次殘暴行動都是發生在青天白日,我親眼看見雌蟲在雄蟲的鞘翅底下,將雄蟲的肚子剖開。雖然我沒看見雌蟲吃掉雄蟲,但是至少可以肯定它想這麼做。關於其他的殘暴行為,我也有充分的證據來證明。剛才我看見雄金步甲被雌蟲抓住的表現,它既不反抗也不自衛,它隻是在盡力掙脫,一心想逃跑。
如果這一場景隻是日常生活中的打架鬥毆,那麼受害者完全有能力轉身反抗。麵對對手,它完全可以將對方抓住,給敵人有力的還擊。它還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將不利的局勢扭轉過來,占據上風,可是這個傻瓜現在卻任憑對方凶狠地咬住自己的臀部。一切都似乎表明它們有一種難以抑製的厭惡感覺,這種感覺阻止它進行自衛,禁止它用自己的大顎去撕咬對方。
雄性金步甲對待雌性的寬容使我想到了朗格多克雄蠍子。每當婚禮落下了帷幕,它即使被新娘吃掉,也從不使用能將雌性蠍子傷害的毒針。我還想到了雄性螳螂,有的時候,即使雌性螳螂將它們撕咬得隻剩下一半的身子,它還在堅持著,繼續完成自己的任務,哪怕對方將自己一點一點地吃掉也在所不惜。這是這些昆蟲家族中的婚俗,雄性昆蟲沒有反抗的意識。
我喂養的這些雄性金步甲,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無一例外都被剖開、掏空。它們用自己的生命向我們講述了一種婚俗。雄蟲滿足了伴侶交配的需要之後,就會被伴侶吃掉,成為犧牲品。自4月份一直到8月份,每天都會有好多配偶組合在一起。有的時候嚐試著是否能在一起,更多的情況是它們真正在一起結合。可是這些還遠遠不能滿足這些性欲旺盛的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