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正商一雙眼驀然生動,轉身去取桌上端端的放著的兩個杯盞。風笑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看到兩根喜燭劇烈的燃燒著,紅淚沿著燭身涓涓淌下。果真像染了鮮血的清淚,映得他的指頭一並紅徹骨髓。男子再轉身,便已一手執了一個杯盞。眸子垂下再挑起,就已走到她麵前站定。將左手邊的一杯遞給她。
風笑抬眸看他,這一刻朗容幹淨妖嬈,一雙眸子卻深邃得沒了邊際。任她不敢多作打量,垂眸間就要將杯中液體飲盡。
少正商出音製止:“慢著,這杯酒可是包涵深意的,不是一個人獨飲而盡便能作罷。”貼著她坐到喜床上,她嗅到他身上淡冷的薄香。笑意漸至眼角,琉璃般的華彩生出紅花,一隻手臂就已伸了過來:“這是交杯酒。”
風笑怔愣的看著他,這樣近在咫尺的眉眼,生動得驀然燃起她腮邊的火焰。緩緩將手臂伸出,同他交纏而握。
接著昂首,一飲而盡。
男子抽回手臂,冷淡神色兀然浮出一絲笑。
風笑怔怔的看著他,但不會覺得這便是此生最後一眼,一眼萬年。這便是她的夫君,八抬大轎抬回來,不曾拜過天地行過夫妻之禮,卻喝了這杯合巹酒。
身子驟然前傾,肺腑中傳出撕裂焦灼的疼意。她像一隻受驚的小鹿,瞪大水靈靈的眸子看他,那瞳色中布了一縷似疼似驚的傷色,就像倏然開放的花紅。手中一鬆,杯盞“哐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口中猝然吐出一口鮮血,縱使滿室妖紅,還是不及這抹血色來得曼妙琉璃。身體裏像被一把利器毫無章法的剜割著,一下下搏擊著心髒的跳動,疼痛自身體不知名的某處擴散開來,終是疼到讓她無法承受。
嘴角血跡淌下,劃割美麗容顏,她問他:“這酒裏下了毒?”
少正商修長手臂伸過來挑起她的下巴,半晌,微微皺眉:“這堂,這酒,此生便也隻能和一個女人正經八百的過,可是,她似乎還沒打算出現。”所以……你終不是我的良人。
風笑頭腦中立刻出現這句話,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忽然想起他之前剛說過的話,‘既然不想嫁為何還要嫁?當個軍妓或是進了花樓也是不錯的營生,或許要比嫁到我將軍府好上許多也說不定呢。’起碼那還能活著,慘敗也好,淒苦也罷,但至少活著。
胸中一股暖流淌過,身體一傾嘔出一口鮮血,噴薄到他的臉上。殷紅的血絲淌過他俊冷的顏線,支離破碎。
身體陡然一沉,傾刻躺倒在繡著鴛鴦暗樣的錦被上,輕瞌了眼眸。
少正商已經起身出去,當下月色正好,清冷如霜,淡藍若水,盈滿院落屋頂。負手立在夜風中看了半晌,轉身踱回寢房的方向。
夏荷院此刻燈火通明,還不到睡眠的時候。就算到了,蘇婉亦是無心入睡的。男人畢竟是男人,就算潔身自好,也不能全然清心寡欲便是。聽聞君國風笑長了一張極為勾人魂魄的臉,少正商長久不碰女色,她自打嫁進來,這身子便一直不爭氣,床弟之歡素來沾碰不得。隻怕他早已困怠得如一頭即將發瘋的獸,如今那就是他的女人,又豈會有不碰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