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開始,他便知道她對自己的心意。

也是自一開始,他以為所謂喜歡隻是她的戲言。

而她一直在做的,是證明給他看,她口中的喜歡二字是真的,是不能隨著時光消逝的。

自當初進京趕考,成為第一位名動天下的女狀元,再到之後長達幾年的山中歲月。境遇變遷,宛若雲泥隻差,她從未說過離開,從未放棄。

要在別離之後,他才意識到——她最美的年華,都是在自己身邊度過的。她,真的,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懵懂無辜的少女。如今,她已過了雙十年華。

十幾歲到二十幾歲,豈非就是一個女子的一生。

在此時才與她道別離,她如何還能再尋良人?又有什麼樣的男子,能在知道她是誰之後而心無塵埃地憐她、惜她、愛她、寵她?

如她所言,她已老去,不會再有那份力氣。任她再堅強,這些年來的付出,怕是也已耗盡了她所有因情而生的氣力與勇氣。

他從未接受,卻已負了她,這是事實。

不接受,為何要留她在身邊這麼久?

既無意相守,為何不早一些明明白白告訴她?

是真的不想絕情傷害,還是自己並不厭煩有她在身邊的歲月?

他不知道,他隻知道,離她越遠,心情越是低落、掛念。

想孤身一人得到清淨,想摒棄一切得到自在,真做到了,才發現清淨、自在都已不複存在。

心,亂了。

當初香綺瀟與肖複的心結,他再清楚不過,為著蘇晗也好,為了楚雲錚也罷,他時常開解香綺瀟,看到她一步步變得平和。

隻是,他隻知香綺瀟的痛苦,卻從不知肖複心裏是個什麼滋味。

要在這麼久之後,才明白肖複的苦。

虧欠一個人,而虧欠的是感情,實在是一件至為艱辛之事。

你知道她愛,可你給她的卻是傷害。

你知道她柔弱,如何能放任她獨自掙紮於茫茫人海?

世間太險惡,她不過是個弱女子。

隻為了這一個小女子,他忽然生出了些許茫然。如果一生都要在愧疚之中度過,那麼,即便到了天邊,即便隻有一人,他也無法得到安寧,更無法專心於參禪問道。

一生都未有過此時的惶惑。要回頭去尋她麼?她若已不在山中了該如何?不回頭去尋她,自己又要去哪裏?要如何打發時日?

她若萬一做出什麼傻事,可怎麼好?

心亂如麻,如坐針氈。

從來是他告訴別人,珍惜眼前人,吸取眼前福。

到頭來,他還是走了別人的路——失去才知不舍,失去才知後果。

已無寧日,如何?還是回去繼續的好,由她吵著、鬧著,也總比日日掛念、擔憂要來得好。

隻希望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