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槐部安紮在離弱河十幾裏外的山坳中,黑褐色的岩石壘成二丈多高將部落三十幾戶圍在當中。門坊一根木樁上插著不知名的野獸頭骨,旁邊一麵雪貂獸皮製成的幡旗,印刻著暗青色的槐木圖騰,在風雪當中飄蕩著。
三五個稚童穿著厚厚的棉布夾襖,踩著尺餘厚的積雪,飛奔在部落廣場上,不時傳來孩童打鬧嘻笑聲。
各種獸皮與藤布彙織而成的帳篷零零散散安插在部落中,卻顯得井然有存,毫不雜亂。
已是傍晚時分,帳篷外由木架支起的鐵鍋中,正咕咕嚕嚕冒著熱氣,年輕的婦人忙活著,準備自家的吃食。帳篷內不時傳出男人們粗獷的交談聲,還有酒盞輕碰的叮鐺聲。
整個部落顯得安詳和諧,仿佛世間的紛爭與他們毫無關係,男人日出而作,夜入而息,婦人操持家務,顧老帶小。
部落門坊木欄柵下一位壯漢依著石牆半蹲著,氈帽遮擋了半張臉,虛眯著雙目,懷裏抱著黑色的長矛。此時抬了一下掛滿雪花的眉頭看向路口,臉上露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啞叔。”南風向壯漢打了聲招呼,徑直走入部落。
“風哥......”廣場幾個嘻耍的孩童見到少年,奔跑著過來,將其圍在中間,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風哥,又去弱水河畔了,今天有沒有收獲啊?”
“我什麼時候能去弱河啊?阿爸都不讓我走出部落。”其中一名六歲男娃露著二顆虎牙仰視著少年,對他口中的風哥羨慕不已,經常纏著少年帶他去弱河。
“嗬嗬,等你們長大了,就能和你們的阿爸出去,一起狩獵,一起去弱河采收血石。”南風摸了摸孩童的頭,微笑著說道。
“好了,都回家吧,家裏阿母等你們吃飯呢。”
“走咯,今天有肉吃哦......”幾個孩童聽到吃飯,歡叫著各自跑向家中。
部落西北角一處安劄,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往篝火中添加柴木,看見踏雪而來的少年,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阿爸,我回來了。”南風走到近前,拍了拍身上的殘雪,隨手提了一把馬紮坐在篝火旁。
兩人靜靜的坐著,隻有火堆劈啪聲與鍋中水氣蒸騰。
中年男子取了碗瓢,將其中一碗盛滿遞到少年手中,“趁熱喝吧,暖暖身子。”
“最近幾日弱河浪潮越來越洶湧,很難再采到血石,今日河岸遇上了幾名來自戰部的蠻士。”南風邊喝邊說。
“動手了?”
“嗯。”
“風兒,我們來這石槐部已有六年了,這樣平靜的生活也許馬上就不複存在。”中年男子臉上閃過一絲憂慮,“百年之殤將起,不知又有多少族人死於戰禍。”
“阿爸,你是說弱河將回溯,蠻巫之戰臨近了嗎?”南風雙目中時而露出惶色,時而露出希翼與期盼。從山鷹部安塔言語中得悉戰事臨近,此時從父親口中得到了證實。
中年男子放下手中陶碗,深沉的目光凝望著少年,久久歎了口氣,他知道南風心裏的那份期盼。
眼前少年是他唯一子嗣,隨他背井離鄉六載,隱姓瞞名在石愧部。眼下戰事將臨,他唯一放不下的還是南風,無法掩飾眼中濃濃的憂慮與愧疚。
這個被稱為朔源大陸的世界,除了東麵的弱水死海,便剩下一片千萬裏的大陸。一條由東極弱水之海為源的河流將大陸一分為二,三千裏寬的弱水讓兩地蠻巫族群遙遙相望,無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