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科主任薩蘭丁.阿拉姆特因為預定在上午進行的手術以外,還接受了由於墜落事故而身負重傷的急救患者,所以午飯一直拖後到了一點半。
因為覺得即使如此隻要能吃得上已經很好了,所以他趕在有什麼病人發生突變或者是有新的急救患者被送來之前,進入了食堂。
禁止直接穿白袍進入的食堂在兩點左右就會關門,然後開始準備晚餐。
因為懶得浪費時間和力量為了換上衣特意回去一趟,所以薩蘭丁隻是簡單脫下白袍,以裏麵的灰綠色的襯衫加黑色領帶的裝束進入了食堂。
如果是民間醫院的醫師的話,在白袍下麵穿什麼便服都是個人的自由,不過在全員都是士官的軍醫院中,醫生則不容許穿得太隨便。
在已經接近關門的食堂中,除了能夠看到若幹和薩蘭丁一樣匆忙吃著遲到的午飯的醫生們的身影外,就隻剩下幾組好象把這裏當成咖啡室使用
的探病客人了,和平實的光景相比並沒有什麼變化——雖然如此,在長長的桌子角落上卻坐著一對完全好象走錯了地方的迷彩服男女。
說到那種擁有長達膝蓋的黑發的背影的話,雖然卡馬因基地相當廣闊,但是符合條件的男人也隻有一個而已。
“奧斯卡修塔大尉……你們兩位一起出現,是為了探望什麼人啊?”
和感到意外的醫生相同,聽到他招呼的兩個人似乎也很驚訝。
“哎呀,醫生。你現在才吃午飯嗎?你還是那麼繁忙嗎?也就是說能吃到就已經很好了嗎?”
“你說得沒錯。看來你越來越了解我們的工作狀況了——難道說這已經是你們的第二頓了嗎?”
在桌子上分別放著兩個套餐托盤,其中之一已經空空如也。
將第二個套餐托盤放在前麵的男人,示意了一下食堂中零星的客人。
“進入這裏看到其它人吃完的托盤後,我就知道絕對不夠。我算是明白為什麼這個食堂為什麼隻有醫院內部人士才會出入了。所以想要撐到下
一頓的話隻能點兩盤了。對吧,萊拉。”
“……我是指要一個半左右就可以了。”
“又來了,你就不要在醫生麵前還裝什麼淑女了……疼!”
副官的鐵肘帶著相當的力量擊中了大尉的小腹。
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的薩蘭丁,溫柔地告誡對方:
“這次我可不會同情你哦。大尉。很明顯是你不好。等我點完菜之後可以做到你的旁邊嗎?”
“當然可以。順便說一句,醫生隻要一盤就夠了嗎?”
“那當然。頂多也就是如果肚子特別餓的話會再追加一兩個小菜。那些過剩攝取的卡路裏,到底都跑到你身體的什麼部分去了?”
和其它士兵的體形相比較,路西法多看起來甚至該用苗條來形容。
“我怎麼知道。要問也該問那些喜歡流浪的卡路裏小姐啊。”
“是啊。是我太愚蠢,不該問你的。”
在為了點菜而離開兩人桌子的薩蘭丁背後,路西法多歪過脖子衝著副官低語:
“呐,剛才他是不是在諷刺我?”
“應該隻是由於你做出了太過愚蠢的回答,而讓他啼笑皆非吧。先別說這個了,拜托你以後不要再說那種讓淑女丟臉的事情好不好?”
“什麼?擺了兩個托盤還自稱淑女的行為你不覺得臉皮太厚了一些……疼疼疼!”
薩蘭丁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為了可憐的萊拉著想而裝作沒有聽見。
來到接受訂單的操作桌前麵,他插入ID卡後用手指碰觸光學式畫麵。因為習慣和對於吃什麼菜毫不在意的關係,他的整個訂菜過程花費了還不
到三秒鍾。
將彈出的ID卡塞回襯衫口袋中,他走向了領取訂單種物品的服務台。雖然是在高峰時間會出現長龍的場所,但是現在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人
等在那裏。
因為已經過了繁忙時間,而閑著沒事的發配員帶著笑容靠了過來。
對於這個除了擁有超人美貌以外,還已經在這裏就職四十年的醫生,全醫院可以說是無人不識。
“你好,阿拉姆特大夫。太好了,總算還能吃上午飯。”
“你好,麗茲女士。卡加來過了嗎?”
“今天沒有見到他啊。就算是那個難看的小吃店的三明治之類的東西也好,希望他至少可以吃點什麼啊。”
這個可以說得上是食堂的無冕之王,已經工作了三十二年的老婦人,沒有忘記順便貶低一下自己的競爭對手。
如果老是吃那種毫不考慮營養平衡的量產型食品的話,就算是身在醫院,也會弄壞身體,想要治的病也治不好,這就是對於自己的工作引以為
榮的食堂主廚的一貫理論。
“等吃完後我會和他聯絡的。”
“那就太好了。對了,那邊那位就是大家傳說的大尉吧。我當初第一次見到阿姆拉特大夫的時候,因為你過度的美麗腿都軟掉了。這麼長時間
以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和大夫站在一起也毫不遜色的帥哥啊。”
“銀河係畢竟還是很遼闊啊。”
“就算銀河係在大,巴米利歐星球也隻是在她的邊緣而已。又不是水槽,人也好,東西也好,都不可能平均地回流的說。”
醫生因為她的話而感動。
“原來如此,你剛才的話中包含了非常深刻的真理。謝謝你教給了我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哪裏哪裏,我怎麼可能教給阿拉姆特大夫什麼事情呢。太高台我了。大夫和好象那位大尉一樣的帥哥是人類共通的財產。一定要好好吃飯保
重身體哦。雖然我是覺得大尉先生有點吃過頭了——啊,你要的訂餐。送你一個水果。維他命C對皮膚很好哦。”
“水果也適合用來減壓呢。謝謝你一直的關照。”
拿著托盤走在通路上,薩蘭丁考慮起了剛才讓他受到感動的回流這個詞。
即使是位於邊境,這裏也並不是孤立的行星,所以也會泛起輕微的波浪。自己就好象其中的漂流物一樣。
是在到達的地點就此紮根呢,還是在此隨波逐流,漂流到其它的行星呢?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卡馬因基地也許是一個非常適合讓他保留態度的地方。他是作為軍醫駐紮在這裏,而並不是定居了下來。
“……夫?大夫?……薩蘭丁!”
聽到有人用強烈的語調呼叫他的名字,薩蘭丁終於清醒了過來。他在思考的其間似乎差點就走過了路西法多的身邊。
“不好意思,我的心思都被漂流物的考察所吸引了。”
“啊?你打算請假去海邊嗎?”
薩蘭丁做到了提出會錯意的問題的男人的旁邊。
“如果我要請假的話,恐怕隻有從軍醫院辭職這個辦法吧?”
“這麼沒人情味嗎?難道說連蜜月旅行也不能去?”
“蜜月嗎?原來如此,這也許是個好主意。隻不過,這個辦法有個致命性的缺點。沒有人肯和我結婚吧。”
“這可不好說。一般女性不會放過既有地位,又有美貌和發展性,賺錢又多的好男人的哦。問題的根本還是在於醫生的口味太高吧?”
黑發的大尉沒有當真,繼續著自己的午餐。
在他旁邊的萊拉,認為真正的問題還是在於薩蘭丁的美貌。
就算對象是擁有男性化美貌的路西法多,一旦結婚了也絕對會不斷被人說成是不相配的夫婦。更何況是薩蘭丁。要是嫁給薩蘭丁的話,毫無疑
問會被永遠說成是比老公害難看的醜女。
不管多麼愛他,恐怕也沒有什麼女人可以忍受這種恥辱。
“就算是為了讓我能在工作第四十年首次拿到假期,和我結婚好不好,大尉?”
這倒是個好主意。如果是路西法多和薩蘭丁的話,絕對是般配到任何人也無法挑剔——
刀子從來拉手上調了下來。
“可是,從蜜月旅行回來就要離婚吧?要提交那些關係文件太麻煩了,所以隻能說抱歉嘍。不過今天還真是奇怪的日子。又是被老頭子打耳光
,又是接連兩次被男人求婚。”
“哎呀,沒想到除了我以外還有打你主意的奇特人士啊。請問我是被哪一位搶先了呢?”
“是尼可啦。當然他隻是開玩笑——醫生,要全部吃掉,不能剩飯哦。這麼繁忙還隻吃這麼一點可不是好習慣。”
路西法多提醒看起來幾乎沒怎麼動飯菜的醫生。
“我可沒有浪費過。請不要拿我和是普通人幾倍飯量的你自己作比較。”
“我是覺得你還是旁一點比較好才這麼說的。”
“隻是因為衣著的關係才看起來比較瘦吧。而且我今天沒有穿白袍。”
“不是的啦。我在抱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比看起來還要瘦……”
這次是刀子和叉子一起從默不作聲地傾聽著他們的對話的萊拉手上掉了下來。
她的上司皺起眉頭看向她的方向。
“怎麼回事啊,從剛才起就嘁哩喀喳的——”
“你再說一遍。我認為應該是我會錯意了,所以請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就是說啦,我抱醫生的時候覺得它比看起來還要瘦——喂喂喂,這可不是那種色情的意思!絕對絕對不是!”
路西法多注意到自己剛才沒有多想就說出口的話中危險的含義,狼狽萬分地慌忙否定。
一邊用優雅的動作剔除著盤子裏麵的魚骨,醫生一邊微笑著說道:
“把人推倒在床上,強行完成法式深吻後還能堅持不帶有性含義的人,恐怕也就隻有你了吧?”
“什麼嘛。你到現在還在耿耿於懷嗎?”
“我這個受害人和大尉這個加害人對於時間的感覺大概不太一樣吧?僅僅是半天之前的事情,你居然已經可以用‘到現在’了嗎?”
在路西法多開口說些什麼之前,一把叉子的尖端已經牢牢頂住了他的喉嚨。從它正確地對準了頸動脈這一點來看,它的主人已經下定了追究到
底的決心。
萊拉在路西法多的耳邊溫柔地低語。
“路西法。你就老老實實交待吧。在我不在的地方,你都幹了什麼壞事?”
“萊拉的話有在場哦。隻不過在床上處於昏迷狀態而已。”
“也就是說,你好死不死偏偏是在我昏迷的那張床上,把阿拉姆特醫生按倒,並且試圖粗魯地完成非禮的舉動?你打算告訴我這個嗎?”
“這個,那個,大致情節上是沒有錯誤啦。不過怎麼說呢,如果你願意聽一下我的行為動機,我會非常高興。”
麵對態度越來越劍拔弩張的副官,大尉認為應該尋求酌情減刑,所以努力試圖表示自己動機的正當性。
“是被頭疼折磨得大尉,為了分散精神而玩弄了我而已。”
“……醫生已經那麼說,你對此有什麼辯解或者補充嗎?”
“奇、奇怪?不對勁啊。雖然明明是事實,為什麼從醫生嘴裏麵說出來,聽起來就是說不出的H呢?當時隻是因為頭疼的要命,所以覺得是什
麼人都好——”
“XXXX!”
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萊拉,在低聲怒吼的同時,毫不留情地給了好友後腦勺一個巴掌。
雖然剛才她嘴巴裏麵蹦出來的事就算是男性說出也要算過激的單詞,但是幸好被清脆的巴掌聲所掩蓋,沒有傳進食堂裏麵其它客人的耳中。
真心惱火起來的萊拉的麵孔,越發和貓科的肉食動物項類似,充滿了說不出的危險魅力。薩蘭丁一邊將蔬菜送進口中,一邊發出了如此的感慨。
“按照你的說法,似乎可以認為是什麼人都可以啊……?要是我是醫生的話,已經當場拔槍把你的腦袋打開花了。”
“不是啦。你聽我說到最後。我當時是覺得是什麼人都好,如果再不想個辦法的話,我已經要發瘋了。總之精神狀態就是危險到了那個程度。雖然檢查之後醫生說沒有異常,但是現實中就是疼得昏天黑地,那個兔子又遲遲拿不來止痛劑。所以心想既然如此,用一下震驚療法的話……”
為了盡可能平息副官激烈的怒火,路喜發多飛快地進行著訴說。
正在伸手去拿放在桌子上的調味料瓶子的薩蘭丁發出了疑問:
“一般來說,我認為震驚療法的對象應該是患者吧。為什麼你要給我這個主治醫生帶來震驚呢?”
“啊?醫生你也會震驚嗎?”
“不要那麼沒有禮貌!這是理所當然的吧?你把醫生當成了什麼啊?”
維持著站立姿勢的副官怒斥帶著非常意外的表情進行反問的男人。
“讓人尊敬的存在啊。美麗,帥氣,性感,能幹,勤奮,唱個好聽,奇怪,有趣。”
“……奧斯卡修塔大尉。不好意思,被你說成是奇怪的話,即算是我也忍不住有幾點想要反駁一下啦——至少你不認為如果真的歡迎的話,就不應該在事後立刻用拳頭招呼腦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