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指生死(3 / 3)

張簡齋則是聽得目瞪口呆,許久才說:“竟…竟然有這種事情。”

藥王歎道:“哼,你以為他們隻是做些殺人越貨的勾當?這不過是些土匪都能幹的事情。你階職低下,就已經覺得看不慣了,殊不知這群人的狠毒,是喜歡玩弄活人。受死哪裏比得上受活罪來的殘忍。既然你已經明了,血衣門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你還不趕緊聽老朽的話,趁著現在還能脫身,早早離開吧!”

張簡齋聞言默然說道:“既然如此,那晚輩又怎麼能徒留先生隻身一人在這鬼魔聚地?不如讓晚輩助您奪得解開芙兒姑娘蠱毒的……”

“胡鬧!”藥王大喝一聲,打斷了張簡齋想要說的下文。“張簡齋啊張簡齋,你果然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怎麼就這麼不開竅呢!你若是真有心幫老朽,為什麼不早日離開這是非之地,也好回藥王穀照顧芙兒啊!”

張簡齋眼神飄忽,猶豫不定,葉知青知他到底還是個年輕人,眼光總是不夠長遠,也不夠深刻。和年輕人打交道,有時爭鋒相對,不如情理相勸來的有效。於是他便心平氣和說道:“張先生,你大可放心。為了芙兒,老朽強撐也要撐住這一口氣,這條爛命丟不了。要你照顧芙兒,也是老朽太自私了。”

張簡齋忙說:“先生不要這麼說。雖然當年先生沒有收我為徒,但我對先生仍然是敬仰萬重,這些日子更是對先生的醫術醫德五體投地。如今聽聞先生有此大難,晚輩更加不能隻顧自身逍遙快活,而置身事外了。”

藥王見他說的如此真誠,心中竟是一陣酸楚,想到若是沒有血衣門阻礙其中,想必兩人之間定是相見恨晚之情。他問張簡齋:“你既然這麼看得起老朽,那還想不想拜老朽為師?”

張簡齋驚道:“先生還肯收如此不才的晚輩為徒弟?”

藥王笑道:“肯。待老朽了卻血衣門諸事,一定回穀教你藥理。也算是你我二人之間的約定。那妖女既然還需要我為她做事,想必也不會再多為難你。這樣你可放心了?這麼一來,我也好安心把芙兒交給你照顧了。”

張簡齋聽罷大喜,跪地磕頭道:“師父,受弟子一拜!”

藥王正坐起身子,取出黑缽放在身邊,訓話道:“如此便可,這黑缽就代表祖師,日後回穀再補辦拜師禮。你記住,從此做人要清白,學藝要刻苦,今天你立刻啟程,返回秦川,先學修生養性。我一日不歸,你一日不可踏出秦川半步,更不可再與江湖之事扯上半點關係。”

“弟子,謹記!”

葉知青滿意得點了點頭,這才覺得寒冬刺骨,揮手道:“事不宜遲,那你趕緊走吧。”

張簡齋回答:“師父,今日一別,恐怕要些時日才能重逢。離別之前,請讓弟子先行一孝,緩解您關節疾痛,徒兒才放心上路。”

張簡齋已然待師如父,藥王心中十分欣慰。他想起芙兒從小就吵著,要自己趕緊收個徒弟,這樣便能有個哥哥一起玩耍。現在是能了她心願了,張簡齋待人誠懇,為人穩重,由他照顧芙兒,可說是最好的結局。自己也能寬心不少,專心對付血衣門的事情。

本已心如死灰的藥王,此時渾身來勁,覺得自己頓時年輕了不少。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雖然不能做到憑借一己之力摧毀血衣門的狼子野心,但他也要竭盡所能,為後人鋪平道路。張簡齋是個天賦異稟的青年,隻要精心教導,定能成就一番天地,名留青史,流芳百世。

他暗自決心,既然已經答應了徒弟要回穀,那便不能再任由血衣門順水順舟,日漸強大。

藥王對這徒弟百般滿意,便妥協道:“好吧。那麼就麻煩徒兒了。”

但見張簡齋並不應聲而起,竟是身子前傾,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藥王心知不妙,箭步下床,竟是將床上珍惜備至的黑缽帶倒在了地上,哐啷一聲,摔得粉碎。然而藥王卻顧不得這些,扶起徒弟問道:“簡齋,你,你怎麼了?!”

隻見張簡齋雙目無神,話音空洞:“師父…我…我站不起來了。”

藥王聽罷,撩起張簡齋的褲管,竟見他雙腿淤紫潰爛,血肉模糊,皮膚沾著布料,一大塊一大塊得被扯開。葉知青問道:“簡齋,你這是怎麼了?!”

須臾間,這吃人的紫病已經蔓延至他的喉口,張簡齋吃力說道:“徒兒不知道,突…突然就…”話沒說完,一口紫紅色的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夾雜著幾條駭人的細蟲。那細蟲落到黑缽的殘片上,扭曲幾下,便不再動彈。

張簡齋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隻得張開血手,抓著師父的衣襟,一行悔恨不甘的血淚,順著潰爛的臉頰滑落,表情痛苦猙獰。藥王甚至都能看到被蟲吃去的血肉下,露出的白骨,能聽見徒弟的魂魄被一絲一絲慢慢的啃食。

葉知青伸手想要抓住他此生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徒兒的衣袖,然而徒勞無用。年邁的藥王雙膝顫抖著跪倒在了地上。

很快,張簡齋也同細蟲一般,不再動彈。

屋外不知何時起飄起了鵝毛大雪,和藥王穀外一樣美的大雪。像是秦川派來的白色使者,來迎接這迷途的亡靈,接他回到他應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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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邊廂,重獲新生的曲留傷也已經醒了。她看著窗外的大雪,笑著。年輕細嫩的肌膚在屋內爐火的映照下顯得那樣生機勃勃。

她不願將張簡齋這種愣頭留在身邊,抓不到把柄就套不上枷鎖,套不上枷鎖,狗就會不聽話亂跑。“一指判生死”本事很大,這她知道,但她寧願要葉知青這種聽話的走狗,雖然已經是條老狗了。她也明白自己定是激怒了藥王,但顯然這一拳打的有些不知輕重。

因為有一件事她並不知道,那就是張簡齋和藥王之間,已經有了形如父子的羈絆。

外頭寒風凜冽,屋內卻是怒火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