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鄉更是情怯處(1 / 3)

“粉墮百花州,香殘燕子樓。”這句詞也應該可以形容春季的未名湖。微醺的暖風拂著軟垂的新綠的柳枝,風過時,便有一團團柳絮被揚起,如煙似霧,掛在幾處亭台上,落入一池湖水中。

順著落櫻似雨的夾徑小路,林菁清緩步走到湖心亭,眺望著眼前的盛景。嶙峋的波光緩慢的起起伏伏,一波,一波,又一波,林菁清覺得有些目眩,看久了,這水波竟似分了無數層次,相互融合卻互不幹擾。忽然,不遠處的水麵異常地波動起來,林菁清仔細看去,好象水裏有什麼東西,將湖水卷起一個水旋,水旋越旋越急,緩緩的,從湖水裏伸出一枝蓮花。

林菁清揉揉眼睛,是的,自己沒看錯,是一朵蓮花,花瓣晶瑩剔透,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白色,荷葉浮水,花枝迎風,很美,可惜有一枚花瓣有些殘。荷花向著林菁清款款擺動,不知哪裏飛過一隻蜻蜒,落在花瓣上。林菁清忽然覺得這枝蓮花看起來很眼熟。

是那枚玉玲瓏。

正想著,那枝荷花已經漂到湖心亭,林菁清探出手去,將荷花采在手裏,不對,好象是自己將玉玲瓏從脖子上摘了下來。很漂亮的玉玲瓏,溫潤半透明的白玉,青碧色的翡翠,停著一隻振翅欲飛的蜻蜒,隻可惜一個角有點破損。林菁清仔細看著玉瓏玲,在春日溫軟的陽光下,玉玲瓏顯得格外瑩潤,好象有一股光華在玉裏緩慢地流動。

正在這時,玉玲瓏卻變暗了,林菁清抬頭一看,原來不知什麼時候變天了,沒有了陽光,玉玲瓏裏流動的光彩也顯得暗淡起來。

春雨落在湖心亭上,發出輕柔的沙沙聲,雨越下越大,最後竟有些象夏天的大雨。出門時,林菁清看著豔陽高照,所以沒帶雨傘,沒想到到春天的天氣也說變就變。

氣象專家也許會解釋說是因為全球氣候變暖吧。

正想著,林菁清發現湖水有些不對勁,不知什麼時候,竟然漲水了。水已經淹過湖心亭,還在繼續往上漲,馬上沒到自己的腳了。林菁清驚慌的四顧,卻發現不知什麼時間,遊客已經走光了,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四顧望去,茫茫一片水浪滔滔,看不見任何出路。

正在著急,林菁清看到遠處有一隻遊船向著湖心亭飄來,太好了,還有遊人!林菁清揮著手大聲喊道:“是誰在船上,我被水困住,幫幫我!”遊船越來越近,逐漸能看清船上人的臉,竟是尹小芳!

林菁清高興極了。自從這枚玉瓏玲奇怪的來到自己身邊後,林菁清就再沒見過尹小芳,雖然也曾向未名湖的管理員打聽,但都說自己從未聽過尹小芳這個名字。

今天終於又見到了尹小芳,玉玲瓏可以物歸原主了。

“尹小芳,是我,林菁清,還記得嗎!”林菁清大聲喊著朝遊船揮手。遊船徑直朝林菁清駛來,近了,更近了,能看見尹小芳燦爛的笑容了。林菁清伸出手去,拉著尹小芳的手跳到船上,一聲感謝還沒說出口,卻見尹小芳對著自己一笑,搬著船槳低聲唱起歌來,卻是一把沙啞的男聲:

“雁南飛,雁南飛,雁叫聲聲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來歸,已盼春來歸……”

……

“醒醒,小姐,醒醒,你電話在響……”

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林菁清感覺自己出了一身汗,水呢?船呢?眼前是一個中年男人,哪裏有尹小芳?自己的手機正在響著,刀郎沙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今日去願為春來歸,盼歸,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

林菁清回過神來,原來自己在回家的火車上睡著了。對眼前的男人羞赫地一笑,林菁清掏出電話,是猴子打來的。

猴子是林菁清讀大學和工作這幾年,交往時間最長友情最深的朋友。

因為一場重病,林菁清沒考上她自己期望的醫科大學,隻拿到一所普通三流大學的入學通知書,但因為家庭經濟條件,也因為急著離開那所城市,林菁清沒有複讀,和周子健一左一右,一個向北一個向南分開了人生的軌跡。到大學後,林菁清也曾接到過周子健的信,吳偉的也曾接到過,但她卻從未回過信,於是,和那家鄉城市的聯係就隻剩下家裏的電話號碼,與過年時返程的車票。

其實,林菁清原本沒打算回a市。在讀完大學的城市裏,林菁清聽課、考試、當家教、找工作,吃一天兩碗泡麵,租潮濕悶熱的房子,用自己的血肉之軀養肥了無數它鄉的蚊子,也讓自己的青春跟著那座城市向前飛馳。當然,也有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戀愛。甚至曾經有一度,林菁清覺得那才是自己的家鄉,而長大的城市,不過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個驛站。

但是這半年以來,林菁清卻越來越遏止不住想念家鄉,她自己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麼。打小,她就覺得自己的父母好象並不愛自己,而自己對他們也沒有多深的感情,自打登上了南去的火車,她就很少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家鄉的一切。

然而,未名湖卻經常出現在她的夢境中。也許,遊子和家鄉真的有著血脈相連的關係,也許,是家鄉在招喚自己這名忘歸的遊子。隨著這半年,未名湖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自己的夢境中,林菁清開始認真考慮回家的事情。

一個星期前,父親的一個電促使林菁清下定了決心。電話裏,父親說,你媽的病重了。

這個電話,讓林菁清下定了返鄉的決心。

林菁清記得一周前的那天下午,她坐在猴子寄居的宿舍裏,吃著猴子扔來的一盒康師傅,看著陽光一寸一寸在麵前移動,聽著猴子嘮嘮叨叨說著自己的理想和未來的老婆,突然間迸出一句:“猴子,我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