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上白雪皚皚,狂風像刀子一樣一次次地切著雪被,毫無疑問它可以切開百年大樹的樹幹——所以阿爾卑斯沒有樹。阿爾卑斯從不下雪——事實上,從沒有雲能飄到阿爾卑斯的頭頂上。阿爾卑斯就像一個倔強的小老頭,除了太陽,月亮和星星,他不許任何家夥踩在他的頭上。
阿爾卑斯的純白已經好久了。
終於有紅色摻進來了:
一個月前,穿著白色長袍,套著銀白色胸甲,又戴一雙亮鋼護手的火焰,登上了阿爾卑斯。他有一頭蓋住右眼的蒼白色散發,襯得暴露出的左眼的焰色更加孤清。就像一簇置於白色天地的孤火,清冷,卻又極富生機。他如此融入這白雪的天地,又顯得如此突出。狂風卷集而過,散發沒有飄起一絲。
“明天便該回去了吧。”年輕人看著西南方的太陽喃喃道,一閃身,與狂風一起飄下山去。
坐落在阿爾卑斯山腳的可惜小鎮生機勃勃。此時在它西南角的“勝利”旅館中,就有著一陣小小的爭執。
“抱歉,這裏隻有一間雙人房了。”
“那就這間。”德維斯以雙手壓著櫃台的姿勢向老板沉著聲音說。
“那麼請交雙人份的錢。”老板一副死人臉。
“為什麼啊?!我隻有一個人!”德維斯驚訝得瞪大眼睛向後仰倒。
“因為它是雙人房。”老板的聲音如一潭死水般平靜。
“你可以將另一個床位租出去啊!我又不介意!”德維斯激動地邊用雙手錘著櫃台邊大聲對著老板吼。
“可別人介意——沒有人會想和可疑人物住在一間房。”老板上下掃了下德維斯,冷硬的口氣中多了些尖諷。
“他們有更好的選擇嗎?!”德維斯沒有否認“可疑人物”這個詞,而是將左手向後劃出一個半弧。
“沒錯,他們不會有更好的選擇了——隻要你不住的話。”老板輕蔑地抬起頭俯視著德維斯。
“你個該死的!”德維斯氣憤地揪起頭發。
就在這時,一陣笑聲傳了進來,使德維斯偏過頭去:一個蒼白發的年輕人走進“勝利”旅館。
“抱歉,”蒼白發年輕人止住笑,但笑意仍充斥在臉上,“你好,我是雷恩·嵐斯特拉。”
“那個標記!”“見多識廣”的老板看著雷恩胸甲左側的回旋型符痕驚出聲來,“難道是祭者大人?”
德維斯聽到老板的話,毫不掩飾地皺了皺眉。
雷恩溫和地對老板微笑,又轉過頭向德維斯建議:“不介意的話,我來租另一個床位如何?”說著,雷恩伸出自己的右手。
“不!祭者大人!這裏有更好的房間。”老板的聲音突然有了熱度,而且熱得驚人。
雷恩仔細打量這位大聲叫著“不是說沒有空房了嗎!”的奇怪旅人:德維斯梳著由許多條細小長辮組成的黑色長發——光這點就不愧可疑人物的稱呼了——穿著奇怪地皺縮著的亞麻布襯衫,又加在外麵一件熟牛皮製的夾克,夾克的顏色和樣式與他的背包一般破舊灰敗——沒有比流浪漢更適合他的稱呼了——他同樣破舊的亞麻布長褲與布靴可以作證。“不用了,不然你們一定吵不完的。”
德維斯用意外深邃的黑色眼珠望向雷恩,忽地冷哼一聲:“我可不喜歡祭祀殿的龍人。”說完,德維斯無視憤怒的老板轉過身對錯愕的雷恩扯出一個誇張的笑臉:“但這不礙什麼。你好,祭祀殿的小鬼,我是德維斯。”說完用自己裹在不知名皮護手中的右手握住雷恩亮白色的鋼製護手。
雷恩突然注意到了這件皮護手的不尋常——有三條平行的皮帶一齊勒在德維斯的虎口上,又有六枚白色的金屬釘把它們固定在前臂的不同位置,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圖案;除此之外,皮帶還在夕陽下隱隱映出許多圖案。
“老板!我們的房間在哪裏?”德維斯得意地露出潔白的牙齒。
“勝利”旅館的一間雙人房中,德維斯倚在疊好的被子上,左手抓著一塊肉幹,右手舉著從破舊背包中取出的《蘭·西翁傳奇》邊吃邊看。雷恩則坐在另一張床上靜靜沉思。
沉默為名的迷霧如此彌漫在這個房間中。
直到夕陽收回它最後的一絲光輝。
一個充滿侵略性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大叔,你到底是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