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未到秋的夏,死了(1 / 3)

遇見小蟬是在一個傍晚。

夕陽用蒼桑的殘染紅了這座城市的半邊天,那麼地驚心動魄就像剛撤下的戰場;另一半天,風淡雲輕,藍藍的天浮著被風剪過的雲,絲絲縷縷的,好似仙女拋下的玉帶。

阿哲已經記不起那個傍晚,事實上他和所有的人一樣,記不住所有的傍晚。

那天,阿哲把我丟在公園裏一片樹林中,他已經習慣用各種理由半路而走。

我也習慣在每個地方自尋自樂,比如,飯店、河畔、公路……

這次是公園。

我很隨意地漫步,一場愛情到了可有可無,自娛自樂的地步,是否放棄已經無所重要。

我樂得在無聊的時候有人約我,盡管他半路而走,隻要我有足夠的清靜;可這個傍晚,異於其他,即使公園這麼靜謐的角落,也有彌天的聒噪充斥著我的耳朵。

是世界太浮躁,還是靈魂不夠淡定?

當我發覺充斥耳膜的是不停息的蟬聲,厭惡之感油然而生。

這時,小蟬撲了過來。

我依然記得,在那個聒噪得暗無天日的小樹林中,小蟬撲開樹枝,莫名其妙地出現在我眼前,又無可救藥地飛進了我心裏。

日後想起來,阿哲說,一切都是他的錯。他不該丟下我一個人。

一個人時容易孤獨,即使再聒噪;孤獨時容易愛上別人,即使再安靜,即便自己當時需要聒噪。

我明白阿哲的意思,我戀上了小蟬。

我帶著小蟬,走過這個城市的白天,努力在人群嗅到自然的氣息。

人群很擁擠,人與人間隔不超過一米,卻像隔了整個星際,無法交彙。

我聽到小蟬不動聲響的言語。它一眼便看出每個人的故事。

那個長秀發的女孩,眼睛還帶著剛哭過的痕跡;那個腳步匆匆、四周張望的男子,剛牽了別人的手機;那個小夥子在和媽媽拌嘴;那個中年男子和十七八歲的女孩親密,一副意氣風發的嘴臉……

最後,小蟬說,這個城市有的人看上去很快樂,有的人看上去很失落,也就是看上去而已。

那麼,我呢。在別人眼裏,我看上去是快樂還是失落?

我看著鏡子中蒼白的自己,對著小蟬尋找答案。

小蟬無言。

我知道,當我在觀察別人是否快樂時,別人也用同樣眼光打量著我。

就像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

我也知道,在我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最後我擺脫不了成為別人故事的宿命。

我帶著小蟬穿過這個城市的夜,燈紅酒綠。霓虹燈深處閃爍著的是誰的無奈。

這個城市的夜,從來沒有這麼安詳過,在有小蟬的日子裏。

之前央求阿哲一塊看夜景,阿哲說,忙;阿哲還說,夜裏不安全;最近一次,阿哲說,景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掙錢;阿哲說,寶貝,等有許多錢了全世界的景都在盼著你去看。

小蟬很安靜地呆在我的裙子上,一動也不動,亦如它不存在。可是,那樣旁若無人的安靜、那樣難尋痕跡的不存在,卻在我一直虛空的心頭,填得滿滿的,一個缺口也沒有。

如果說有一個縫隙的話,那就是:小蟬,你能呆多久。

我知道,這個夜,這個有醉意、有酒的醇香的夜,小蟬不會離去,它不會離開我。

我從來不會肯定任何事情,我從沒想過和阿哲是否會披上婚紗,從沒考慮過在別人眼裏一個女孩和一隻蟬是怎麼的故事,從沒肯定過自己是屬於這個城市。

但我可以不留縫隙地說,小蟬是我的,任何人、任何景都會離開我,而它,不會。而我,也不會離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