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樂章(下) 我和東方有個約會(1 / 3)

Happiness

perhaps,might

just be

one

expectation,

one

chance, or

one living

soul.

幸福也許,隻是一種期許,一個時機,一副活著的靈魂。

西班牙,馬德裏。

7月的馬德裏,正值初夏伊始。傍晚時分,馬德裏Botin餐廳。

古老的吧台,老舊的桌麵,石磚的牆麵,精致的桌布,悠悠的燈光,一切都顯得是那樣的別有情調。而在餐廳頂樓的露天涼台上,客人們坐在天幕之下,享受著視野中伴隨著落日徐輝不斷發生變化的馬德裏的市區風景,別有一番滋味。

當夏諾沿著螺旋樓梯走上天台的時候,迎著夕陽的柔和光芒,她便看到了那位已多日未見的至交好友,妮莎。

“Rebecca!”妮莎向她揮揮手,然後起身,於是,兩個許久沒見的好朋友在天台上開心的擁抱在一起,同時引來了四周就餐者們友善、溫和的側目和笑意。

侍者這時走過來,為她們端上清涼的蘇打水。

“妮莎,你怎麼會約我來這裏?這裏好貴的!”當著侍者的麵不好發聲,在翻開第一頁菜單後連連咋舌的夏諾,忍不住去用菜單簿擋住自己的臉,伸過頭對妮莎小聲嘀咕。

“我們好不容易才見一次,當然要選個特別的地方才好說話。這麼久沒見了,真的好想你啊,Rebecca。”妮莎說著,忍不住又拉住她的雙手握了握。

拍拍夏諾的手背,妮莎用那雙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她:“我們都好久沒有開心地聊過天了。Rebecca,你近來過得好麼?”

“我很好,妮莎。”夏諾點點頭,心頭感動又溫暖。

妮莎是一年前已經故去的撒山肯先生的遠房侄女,標準的印度美人。大眼睛,皮膚細膩白皙,一頭烏黑的長發。妮莎從小自父母去世後,就被撒山肯先生收養,和表哥普萊蒙先生一起長大。在那段最難熬的日子裏,除了葉嵐,妮莎是給自己最多關懷的人。

除此之外,妮莎還有著一個分外特別的身份。那就是她自幼時就才華橫溢,擅長寫作。而在她印度中部的家鄉,她可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女詩人。也正是妮莎的這一身份,更加印證了她性格中細膩、溫柔、多情、縝密的的一麵;她無疑為夏諾過去兩年來的生活,帶來了許多光明、溫暖和能量。

兩個人聊起近況,聊起已經去世的撒山肯先生,聊普萊蒙先生,不知不覺,天色漸暗,侍者點起了涼台上的燈火,而天台上空,星空隨著夜色的加深愈發地顯得浩瀚迷人。

終於,看著夏諾的笑臉,妮莎迫不及待地從包包裏拿出了一疊稿件。“親愛的,我說過的,要把你的故事寫出來,講給更多熱愛生活、敢於尋愛的人聽。現在,我已經幾乎就要完成了,雖然還需要修改,可是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拿給你看了!”

夏諾驚震不已:“妮莎,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既然說得出就一定會做得到。親愛的Rebecca,兩年過去了,而且我也真的做到了!應該要說的是,是你啟發了我對生活的許多靈感,使得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寫,去創作。而這些情形,在我多年來創作詩歌的日子裏,已經很久不曾有過了!”妮莎看著夏諾,同樣心懷感激和忐忑。

“Rebecca!你總是說我帶給你那麼多的溫暖和幫助,可是你知道麼,你也同樣溫暖了我。如果不是你,我從來都不會發現,原來生活本有那麼多的美好。而我很可能,還像以前那樣,沒有任何的理想和追求,揮霍著我所擁有的時光和生活,隻能像一個富家小姐那樣稀裏糊塗地任性、胡鬧下去。”

是的,兩年前,夏諾的遭遇,曾給在一旁親眼見證一切的她,帶來過前所未有的震撼。

妮莎繼續鼓勵著夏諾:“親愛的Rebecca,打開看看吧,就像你不願意忘記那個你所曾深愛的人一樣,你也一定不會忘記這個故事,這個獨屬於你和他的故事。我想,你一定會喜歡它的。你放心,我並沒有蓄意放大那些悲傷和不幸,相反我希望能夠傳遞出更多的正能量,就像你對你的經曆所一直堅持的那樣。我為它寫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局,這樣,可以留給讀者更多的想象空間。而且我還為它起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我和東方有個約會》。”

夏諾望著妮莎,心頭百感交集,如同潮水般翻滾著。望著妮莎遞過來的那些手稿,她伸出去的手帶著遲疑,有些微微地顫抖。她接過,然後略帶緊張地翻開第一頁。

我和東方有個約會。

一排美麗的花體英文字樣,隨即映入眼簾。

娟秀的英文,淡淡的墨香。

一行行充滿了感情的文字如同旋律般從那些紙張上麵激蕩開來,衝擊著夏諾的意識,讓她看的時候,溫暖地想要微笑,又感動的想要流淚。

“……

愛一個人,會因為突然想到那個人而怦然心動,會因為聽到那個人說愛你而心跳不已……

我曾一直以為,在我的人生中,我的愛情到來的那一天,會是個無比陽光明媚的日子。現在看來,那曾是我多麼浪漫、偏執、而幼稚的想法。直到我慢慢地去經曆,去感悟,我才發現,原來在真實的生活裏,愛情的確會出現,可是,愛情卻與現實卻是相生相輔的藤葉與花朵。我的愛情同樣也翻卷著現實的狂風驟雨,而麵對生活的真實,我毫無還手之力……

曾經的我,太年輕,對生活中的一切未知都無所畏懼,以為隻要自己願意,就可以站在世界的頂端,以為隻要靠著一身無知年少衝動和魯莽,就可以編製一切美好的冒險與夢想。那時的我,無比渴望非凡獨特的人生際遇,不論是一場熾熱美好的愛情,還是一場轟轟烈烈,盡情憑我闖蕩的人生……那時候的我是多麼的青春意氣不甘平凡,卻恰恰沒有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茫茫人海中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孩而已。一直到,家中的變故接二連三的發生……

就在我失去了母親,也失去了一貫寵我愛我,一直以來令我賴以鼻息的父親之後,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種未曾有過的清醒認知:生活並沒有要在我的人生裏翻雲覆雨,卻隻不過是將我打回了原形。很多人遇到這種情形,大多會埋怨上蒼的不公,可我卻仿佛忽然之間頓悟了。我終於站到了一個真正屬於我的生命坐標上,真正地開始了自己的人生旅途。我的心境變得前所未有過的平和,我真正明白了,不管我們有多麼的不甘願,生命的真實,就在於它的平淡。於是,我開始放下一切不著邊際的幻想,努力一步一步地去感受我所能感受的一切,珍惜一切生活中的際遇……

如果把一切都看得淡了,反而就會把一切都看得清楚了……

可是多麼的有趣,就在我前所未有過的期待著自己的平淡人生的時刻,上蒼卻突然為我帶來了跌宕起伏的人生冒險,讓我認識到現實的無限冰冷、殘酷潛能之餘、還讓我與死亡擦身而過。一下子,我的人生,就因為這些故事而愈發的真實而生動起來。我不知道真正的活著是什麼樣子的,可是,我卻在我最期待平淡的時刻得到了上蒼最不平淡的饋贈……

許多人都時常怨艾,怨艾生活的蒼白,怨艾愛情就好似火焰,燃盡了,什麼都不會留下。而我卻從我的人生中了解了,原來生活中,愛無處不在,愛,是一種溫暖……

上蒼以一種鮮明的姿態來告訴我,會照亮我生命的那個人,一直都在……

……”

夏諾緩緩地合上手稿。這段時間以來,心頭那份無法用言語表明的情感積澱,忽然之間一起來襲,惹得她鼻子一陣陣地發酸。

妮莎緊張地看著她:“Rebecca,你還好麼?我不知道你是否會介意,之所以會那樣寫,是因為我不想放大這遭遇的陰影,也不想用太多描述眼淚的文字來換取共鳴。我希望我的文字,能夠變成一股柔和的力量。Rebecca,我……”妮莎竭力想要解釋,因為她唯恐觸及這位她最愛的朋友心底最脆弱的那根神經,可是很快,夏諾就回應她:

“不——不,妮莎。”紅著眼睛,忍住淚意,夏諾用手指輕輕地撫摸著那些手稿。“我隻是……太感動了。因為你把這個故事寫得太美好了,而我的故事原本又是那樣的普通……”

人生種種過往,驀然看去,當時隻道尋常。

妮莎心頭湧動:“是。也許你的故事並不算特別。可是,普通未必不精彩啊。其實,故事裏的那個女孩,我在她的身上投注了許多的寓意,她可以是這生活中,任何一個普通的女孩。Rebecca,她是你,也可以是我,還可以是,任何人。”

夏諾看著妮莎,含淚微笑。

妮莎伸出雙手,夏諾抱住她,然後兩個人並肩靠在星空下一起微笑,一起感動。

就在那一刻,夏諾覺得,她依然很幸運,依然,很富足。

一星期後。

一輛轎車緩緩地停在夏諾所租的那間公寓樓下。夏諾下了車。

今天普萊蒙先生和一位本地客戶一起用餐,身為秘書兼翻譯的她自然隨行。他們結束的時候已經快九點,普萊蒙先生堅持親自送夏諾回家。

夏諾下車後,普萊蒙先生也下了車。

“Rebecca!”普萊蒙先生叫住她,棕色的眼睛充滿了快意:“我已經決定,要向妮莎求婚了!”

“天哪!”夏諾又驚又喜,太過於為美麗善良的好妮莎感到開心,以至於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甚至掩上了自己的嘴巴。

普萊蒙先生和妮莎互相愛慕,這是她一直以來都知道的。可是普萊蒙先生生性嚴肅而遲鈍,總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而妮莎則素來喜歡冒險和新事物,錯手打破了普萊蒙的許多時機。以至於他們之間,拖拖遝遝,時光流走,他都已經年過三十。

看著如此激動的夏諾,普萊蒙也十分激動,他伸出雙手,給了夏諾一個兄長的擁抱。

“這個,還要請你暫時為我保密,等著我的大日子。哈哈,好了,晚安,Rebecca!”普萊蒙先生衝她揮揮手,然後上了車,離開了。

夏諾微笑著目送普萊蒙的車離開,為剛剛所知道的這個消息而開心,激動不已。

直到車子走遠,她才稍稍收拾下自己的感動情緒,轉身上了建築物的三樓,打開了自己的房門,走進了客廳。

這是一座具有典型西班牙風格的紅牆建築。白色的窗戶,斑駁的窗欞圖案,在這寂寂的夜裏,顯得憂鬱而又神秘。推開窗戶,夏諾在窗旁望了一會兒。

窗外,濃密的夜色下點綴著稀疏的柔和的燈光,遠處的樹木在陰影中重重疊疊。天幕上的星鬥散落銀河,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愛德華坐在車裏,靜靜地看著不遠處樓上的那個身影。

沒錯。按照Lan的指示,愛德華和端木終於在這座陌生的城市裏找到了她。

她現在,在普萊蒙先生的公司做著秘書和翻譯,平時都挺忙碌。那家公司是馬德裏市區的一家上市的IT公司,老板是來自印度中部的撒山肯家族。

她很努力。在她被撒山肯先生從洛奇手中成功搭救之後的兩年裏,她自學了西班牙語,而且學得還不錯。一年前撒山肯先生病逝,他的兒子普萊蒙繼承了家業,卻並沒有停止對夏諾的照顧,繼續留她在公司擔任秘書和翻譯。周末的時候,夏諾還會自己做兼職導遊來賺取一些外快。夏霖如今在英國讀碩士學位,姐弟兩人的生活,時見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