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故居
“鑒湖女俠”秋瑾,是魯迅先生的同鄉,原籍當然是浙江紹興。但她卻因父親的遊宦湖南,使她和湘潭的名門王家子弟締結了一段姻緣,因而在斯處便有了一個家,這就是她居住了八年之久的“義源當”。
湘潭是一座千年古城,由東而西有一條極為繁華的街道,名曰:平政路。在數十年前,城中主要的店鋪幾乎都集中在這條路的兩邊,終日車水馬龍,人流如織。路西端的十八總,有一條由義巷,巷中有一座很壯觀的建築物,即是“義源當”,為湘潭一家有名的當鋪,是秋瑾婆家的產業之一。王家在城中還有多處店鋪,在鄉下有千頃良田,並在長沙、武漢等熱鬧口岸立有商鋪,富足之狀可想而知。
我家住在平政路十一總的當鋪巷內,在明清時,巷頭亦有一當鋪,故名。當鋪為何不設在當街人稠之處,而設於巷中,這是很有道理的。凡來典當者,不管是富人或窮人,皆出於無奈,更不願讓熟人窺見,故設於僻靜處的當鋪反而生意興隆。
由義巷這個位置是相當好的,與繁華的平政路隔了一段距離,而且是路的盡頭處;加之“義源當”設於深巷中,清靜少人。這個地方,離湘江不遠,有壺山、望衡亭、唐興寺、唐興橋可涉足遊賞,聽濤聲、梵聲,看白帆、碧雲。
“義源當”這座建築物,兼有商業、居家的雙重作用。它正門的上方嵌白石橫額,上刻“義源當”三個大字,門兩旁各有一隻威武的石獅;三廳三進,共有幾十間房子,一律是兩層磚木結構;還有一個後花園,栽種著四時花草以供娛目;高高的圍牆,牢牢匝之,牆腳下嵌著石碑,刻著“本典周圍和牆並無寄縫”的字樣。
所謂三廳三進,其實就是三組子建築。從前門進去的第一組子建築即為當鋪,格局與天下所有的當鋪大同小異,高高的櫃台,櫃台邊沿以粗重的木柵欄與樓頂相連,形如監獄。樓上為庫房,放置各種典當物。第二組子建築由秋瑾的公公、婆婆居住,有會客廳、書房、餐廳、臥室之屬。第三組子建築,則是秋瑾夫婦的活動天地,結構與第二組子建築基本相似。最後麵則是一個小花園,花園一側有一排平房,為仆役所居。小花園設有後門,可供出入。
每一進相接的地方,有石砌的天井,上可采光,下可排水,天井邊放置著一盆盆的花草。坐在臥室與書房的窗前,目光可觸春光秋色。
整個建築占地近千平方米。這當然隻是王家的居處之一,在郊外和鄉下,王家還有別業——別墅。秋瑾夫婦主要是住在這裏,有時到鄉下去,無非是作短暫駐停。
秋瑾是1894年隨父親秋壽南由湖南常德來到湘潭,任湘潭厘金局總辦,可說是擁有令人豔羨的財權。而王家的王黻臣,是曾國藩的表弟,在曾府當過一段時期的帳房先生。在南京攻陷後,曾家運回了大量的財物,忠心耿耿管帳的王黻臣自然得到巨額的賞賜,一夜暴富,開錢莊、當鋪、商店,在鄉下廣置田產,吐納風雲,頓成氣象。於是,王、秋兩家的聯姻,也就成為必然。1896年,秋瑾與王黻臣的公子王廷鈞結成連理,在鼓樂聲中住進了“義源當”。
這段由父母包辦的婚姻,對秋瑾來說,則是一個悲劇。王廷鈞是典型的公子哥兒,不但身體孱弱,而且缺少那種詩人的才氣和浪漫情懷。秋瑾不但相貌嬌好,且能騎馬、舞劍、彈琴、吟詩,胸懷闊大,誌向高遠。夫婦之間自然缺少那種令人心動的默契,因而異常痛苦。她在明亮的書房裏,讀書、校書,並創作了大量的詩歌作品,此中的《謝道韞》最見心跡:“詠絮詩何敏,清才掃俗氛。可憐謝道韞,不嫁鮑參軍。”她自比是東晉大臣謝安的侄女,才名遠播,卻嫁了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一個很平庸的人。秋瑾希望自已的夫君是如南朝鮑照那樣的人,文武兼備,儒雅多情。除書房之外,還有專供秋瑾彈琴的琴室,四壁書畫,案上列著香爐以便撫琴時焚香,她在《詠琴》中寫道:“手抱綠錡來,七弦發清響。但願好所殊,不遇知音賞。”所表述的,仍然是一種知音不遇的悵憾之情。後花園自然她是常常去的,這裏有小巧的蓮池,開著或紅或白的蓮花,激起她如斛的詩情:“朦朧池畔訝堆雪,淡泊風前有異香”(《白蓮》);“洛妃乘醉下瑤台,手把紅衣次第裁”(《紅蓮》)。此外,對於四時繁盛的花樹,水仙、剪春羅、柳樹、菊花、梧桐、梅花,以及春雨秋風、鶯聲燕語,皆有纏綿的吟詠。小花園還有草坪空地,讓她舞劍長嘯,慷慨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