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興故居
在朱德裳《三十年聞見錄》一書中,有數篇寫到諦造共和的革命先驅者黃興。
1912年10月20日,也就是辛亥革命大功告成後,黃興三十九歲,乘楚同號兵艦返湘。“十月克強返長沙,去逃難時十年矣。時譚祖庵督湖南,以又一村為克強行館。”他此次回老家,從長沙至淥口、安仁、萍鄉、株洲,再返長沙,風塵仆仆,一路巡視(《黃克強歸故鄉逸事》)。奇怪的是,朱德裳未提到黃興可否回到長沙涼塘的老屋探視親友。我想,他應該是去了的,闊別十年,思鄉之情也會催促他前往,何況革命成功,算得上是榮歸故裏。
他因此行而吟的七律,感慨萬千,又抑不住滿懷欣然:“卅九年知四十非,大風歌罷不如歸。驚人事業隨流水,愛我園林想落暉。入夜魚龍都寂寂,故山猿鶴正依依。蒼茫獨立無端感,時有清風振我衣。”
辭別故山,黃興重上征程。不料因病逝於1916年10月3日,時在上海。探湘四年後,重回的是他的靈柩!
黃興,字克強,1874年10月25日生於長沙縣涼塘祖屋。這裏風光秀麗,瀏陽河繞村而過,近有田疇、樹林、水塘,遠有山巒、雲嵐。
這棟祖屋,始建於1862年,為黃興的祖父和父親置下的產業。據介紹,原有大小房屋五十三間,展示是的一種莊園的氣度。後來,黃興為籌款資助革命,變賣了部分房產。經曆一百五十餘年的風風雨雨,現存的是主體部分的房屋十二間,成了“黃興故居”的現有格局。
故居前為水塘,後有花園;左右兩側,分別為石榴林和青竹林。五月榴花正豔時,紅擁綠襯的故居更顯得雅麗、寧和。
故居的建築麵積,有四百八十多平方米。主屋及兩邊的廂房皆為兩層。大門的額上,浮雕的鬥大“福”字,燦然入目。門聯是這樣寫的:“蒙慶受福;長樂永康。”
因廖承誌的父親廖仲愷,與黃興是肝膽相照的戰友,“涼塘黃興故居”的橫匾由廖承誌來題寫,是最為意味深長的。
黃興在此生活了十九個年頭,直到1893年,他才辭家出外求學。故居中他的住房及他所用過的實物,至今猶完好地保存著。他讀書的私塾課堂,習武的土坪,依舊飄嫋著英雄生前的活活生氣。
黃興少小多才,博聞強記,詩賦也寫得極好。先入清末的兩湖書院,成績驕人,山長梁鼎芬對他頗為讚賞。1899年,他以官派身份赴日考察工業,1902年,成為正式的官費留學生。但他的誌向,不在文辭、經濟之間,決意於排滿反清,以期重建一個有主權獨立和經濟強盛的國家。正如他的詩所披露的心跡:“朝作書暮作書,雕蟲篆刻胡為乎?投筆方為大丈夫。”
投筆從戎,策馬馳騁,是他久蓄的胸襟、氣度。1904年2月15日,他在長沙正式成立“華興會”。接著製定長沙武裝起義的規劃:趁省會文武百官齊聚萬壽宮,為七十壽誕的慈禧太後慶壽時,將這些狗官全部拿下。為籌集經費,他把家中的水田賣出,也毫無吝色。
起義因內賊洩密而未果,黃興也隻好遠走高飛,為革命繼續奔忙。1911年春,他領導了廣州起義。同年秋,又領導了武昌起義。氣息奄奄的清王朝,在重錘的打擊下,分崩離折,壽終正寢!
黃興因病辭世,各方人士哀慟不已,紛紛作聯以挽,孫中山、蔡鍔、楊度、章太炎……章太炎的挽聯最發人深思:“無公則無民國;有史必有斯人。”
好友、散文家王開林對此頗有見解,他的《敢為天下先》一書中,有《英雄無命?黃興》一文。“不幸的是,後之勢利的史學家仿佛統一了口徑,竟將諦造民國的蓋世功勳,全部派給了‘國父’孫中山,他人很難分沾。對黃興畢生的卓越貢獻,那些摳門的史學家僅給予了低調的認可,似乎還是額外開恩。”
幾人能及章太炎啊!
在黃興故居的院子裏,東邊的一排房子,成了“黃興生平事跡陳列室”。在評述他諦造共和功業的文字中,似乎仍未脫舊說。
“無公則無民國;有史必有斯人。”
時間終會給黃興一個公允的評價。
我和友人,在故居前的水塘邊坐下來。岸柳依依,水平如鏡。忽有一尾魚高高躍起,再飄然落入水中,滿塘便蕩起層層漣漪。
凡來此謁拜的後之來者,心情能平靜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