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大勢已去(2 / 2)

一旁的陳太太悄悄地從椅子下麵拿出了一個包裹,從裏麵抖出了一件風衣,往丈夫頭上兜過去說:“別管了,你先睡一會兒。”

絳雪看到了生氣地說:“媽媽,你這是無銀三百兩,人家看到了反而起疑心。”說罷就要伸手去揭陳萬儒身上的風衣,卻是怎麼也拉不動。

這時候,車廂那頭的開水間傳來一個男人中氣很足的聲音。

“那位朋友固然說得沒錯,可是我有個問題,誰是他的後台?他憑什麼能夠一走了之?”

大家都開始紛紛揣測。

這時那個矮男人的朋友立刻起來岔開話題說:“大家消氣,馬上到站了,到了上海消息就暢通了。”

沒人接他的話。

這時又有另外一個人說:“誰是他的後台我不知道,但他找了個小軍官收拾殘局卻是千真萬確的事情。那種初出茅廬的人根本壓不住陣,簡直是拿咱山東人的性命開玩笑!”

“胡說八道!”矮個子的男人激動地站了起來,“你們知道些什麼呀!要不是那個小軍官在同日本人周旋,你們一個個連濟南火車站都出不了!”說完竟掩麵大哭:“林裕祺,你太傻了,你怎麼就答應了呢?你可以不答應的呀。”

“嘿,我說你一個唱戲的,怎麼會跟一個小軍官搭上,不會是他包養的小白臉吧?啊?哈哈哈!”三個正在打牌的男人停下來,不懷好意地問。車廂裏跟著爆發出了陣陣笑聲,把剛才的憤怒忘得一幹二淨。

“說什麼呢!你們這群無膽匪類。說我可以!絕對不能夠侮辱裕祺!”小個子男人激動地渾身顫抖起來,他的友人強行把他按在座位上。

“他媽的,一個死娘娘腔說我們是無膽匪類,看來你對那個“裕祺”情深意重的很啊?”其中一個打牌的男人把手裏的牌一扔,徑直朝矮男人的方向走去。

矮男人雖然瑟縮在椅子上,嘴裏依然不依不饒,一口一個無膽匪類。

那個男人聽了大怒,幹脆一把抓過他的領子,往過道裏拉,車廂裏頓時混亂成一片。

林裕祺!?混沌的車廂裏,隻有絳雪被這個名字擊中了。她渾身上下的血液瞬間就像凝結成了冰塊一樣,把每一寸內裏都凍得死死的。

林裕祺?那個小軍官竟然是林裕祺?

絳雪起身掀掉了陳萬儒身上的外套,失聲叫道:“到底怎麼回事!”

陳太太一下子反應過來了,驚恐地拉住絳雪地手說:“雪,這件事情很複雜的,你不要激動,回頭爸爸會跟你解釋。”

陳萬儒抬起他肥重的腦袋,一個勁的點頭說:“林裕祺是自己要留下的,我沒有逼他。我讓他跟我們一起走,他死也不願意。”說罷趕緊示意太太去勸住女兒,以免暴露身份。

好在車廂那頭吵得熱火朝天,幾個人已經扭做一團了。

“我本來覺得你們無恥,但是沒有想到,你們會無恥到犧牲一個滿懷抱負的年輕人去送死。更沒有想到他是林裕祺。我沒搞錯吧?他是那個外公20年前抱回來的,你們千般寵,萬般寵的男孩子林裕祺吧!?

絳雪的淚水奪眶而出。想到自己臨走時林裕祺說要去找一位孫先生,加入他推翻袁世凱的戰鬥中去,說這才是救國圖存的根本。沒想到那不過是他的願望罷了。

車廂裏的吵嚷聲不一會兒就被火車的鳴笛蓋過了,大家看笑話的心情也一下子被吹得煙消雲散,陸陸續續收拾起隨身行李來。那三個男人停止了與矮男人一方的糾纏。

陳萬儒也慢慢站了起來,拉了拉衣角,順便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異樣。現在人們臉上的表情很複雜。麻木中夾雜著期待,期待火車快點進站,好讓他們奔向魂牽夢縈的大上海,去找尋各自的安定或者夢想。

隻有絳雪一個人木訥的站著,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陳萬儒歎了口氣,想過去拉女兒的手,卻被狠狠地甩開了。

“絳雪,發脾氣也要看好時候。“他又試圖去拉她的手。

“嗬嗬。是啊,什麼都要看好時候。做亡國奴也要看好時候。不能太早,不能太晚,一定要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做。”

“絳雪!”陳太太連忙上去捂住女兒的嘴巴。

火車漸漸地停了,人流嘩地一下湧向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