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鬆毛蟲的行進行列(3 / 3)

我有足夠的耐心,所以繼續監視著它們的舉動。在麻木中恢複過來以後,這兩群鬆毛蟲形成了兩個不同的行列,也有了各自的首領。兩個自由行動、獨立自主的行列,它們會走出這個環形軌道嗎?根據它們那東搖西擺、惴惴不安的黑色腦袋,我曾經一度認為會。可就在不久以後,我徹底覺悟了。那兩個隊伍會合了,原來的隊伍擴大了,圓圈又恢複了,臨時的首領又變成了普通的成員。一整天的時間,它們都在列隊前進,而且是沿著環形軌道。

一個萬籟俱寂、滿天星鬥的夜晚到來了,隻不過嚴寒依然存在。天亮以後,我又去看那些花盆上的鬆毛蟲。因為沒有遮蔽、風餐露宿,它們又一次聚集成兩堆,分別漫湧在決定它們命運的那條絲帶的兩邊。

在我的見證下,這些凍僵的小家夥們終於醒過來了。突然,有一條敢於冒險的鬆毛蟲出現了,它臨時越出了開辟好的道路,可是它還在那裏猶豫不決、踟躕不前。終於,它到了盆沿的邊緣,並下降到花盆的泥土中。可是,它的後麵隻有 6 個跟隨著,沒有別的了。其他成員呢?也許它們還無法從夜間的麻木中恢複過來,現在還懶得動彈。

在行進的隊列恢複正常時,它們錯過了機會。它們再次走上了環形的軌道,一條有了缺口的環形軌道。雖然缺口出現了,可是還需要有人勇於革新嚐試。向導還不知道要對此加以利用呢,它能抓住這個走出魔圈的機會嗎?

那些進入花盆的鬆毛蟲呢,它們的命運改善了嗎?沒有。由於早已饑腸轆轆,它們爬到棕櫚樹的頂端尋找牧場。可是,那裏沒有什麼合胃口的東西,它們隻得沿著絲路往回走。然後,攀爬至花盆的凸邊,發現了行進行列,並安心地插入其中。於是,圓圈又轉動了起來,圓環也恢複到了最初的完整。

鬆毛蟲還能解脫嗎?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有一個這樣的傳說:當一個可憐的靈魂被符咒附體時,它就會永無休止地繞圈跳舞,隻有得到一滴聖水之後,它才能從地獄魔法中解脫出來。那麼,好運會把什麼樣的聖水拋灑到鬆毛蟲身上呢,它們能從圓圈中解脫回家嗎?我這裏有兩個驅散魔法的方法,或許能將鬆毛蟲從圈子裏解脫出來。雖然對它們都是艱苦的考驗,但是痛苦和災難往往會帶來好的結果。這對因果關係還真是奇怪!

第一個方法就是,借助寒冷引起的蜷縮。在寒冷的時候,鬆毛蟲會亂七八糟地聚集在一起,有些在路中,但更多的會在路旁。而那些在路旁的鬆毛蟲中,遲早都會出現一位勇敢的革命者。基於對老路的不屑,它會開辟出一條新路,一條能帶大家回家的路。前麵我們所看到的那一幕,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7 條鬆毛蟲不僅下到了花盆的內部,而且還攀登了棕櫚樹。雖然這次嚐試沒有取得什麼成果,但畢竟是一次嚐試嘛,還是不錯的。要是它們走對麵的斜坡的話,那就能完全成功了。兩次中能有一次好運就夠了,或許下一次成功的希望會更大一些。

第二個方法就是,讓它們一直走到筋疲力盡,饑餓難耐。到那時,鬆毛蟲的腿部就可能受傷,它們也會因心力交瘁而不得不停下來。一條鬆毛蟲已經累得有氣無力、支持不住了,它停了下來,但它的前麵隊伍仍然略微繼續行進。於是,原本緊縮的隊伍出現了空隙。而那條引發隊伍斷裂的罪魁禍首,當它蘇醒過來重新行走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一個領隊了。它的前麵沒有任何東西,要是稍微有一點兒要求解放的意誌的話,也許它能帶大夥走上一條得救的小路。

總之,隻有這些鬆毛蟲做出一些不合常規的,與現在做法背道而馳的事情,它們才能有機會從困境中擺脫出來。而這個行動隻能由行進行列中的首領來執行,因為隻有這個任性的家夥才能決定隊伍的方向。

要是想讓這樣的首領出現的話,就必須使行進行列的圓環出現斷裂。

終於,過度寒冷或過度疲勞引發了混亂,接著混亂又引發了停頓,圓圈就這樣斷裂了,獨一無二的好機會出現了。

讓鬆毛蟲擺脫障礙以便能夠得到解脫的意外事故,尤其是因為疲勞而產生的事故會時有發生。在一天之中,移動的圓圈會多次出現分成 2 個或 3 個圓弧的情況。然而,圓弧又能馬上連接起來,事態也沒有發生絲毫變化。而使鬆毛蟲擺脫困境的大膽創新者,也還沒有受到任何啟示。

與前幾個夜晚相同,第三個夜晚也是特別寒冷。第四天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可是需要指出一個細節,即第三天我沒有擦掉那幾隻鬆毛蟲爬進花盆時留下的足跡,在環形路上,這些足跡有一個結合點。鬆毛蟲找到了這些足跡後,有一半就沿著這些足跡,爬到花盆泥土裏去參觀,還爬上了棕櫚樹。而另一半就留在了盆沿上,順著老軌道繼續遊覽。下午的時候,遷移出的一半鬆毛蟲與另一半聚集到一塊兒,圓環完整了,又和老樣子一樣。

現在是第五天,夜裏變得更加寒冷刺骨,然而還沒有侵襲暖房。嚴寒過去之後,萬籟俱寂的萬裏晴空中,出現了美麗的太陽。隻要它的光芒能把暖房的玻璃照得溫暖些,那湊在一起的鬆毛蟲就能蘇醒過來,然後在花盆的盆沿上繼續活動。這一回,漂亮的隊伍發生了混亂。很明顯,這是將要獲得解放的預兆。那些昨天以及前天探路的鬆毛蟲,把蟲絲鋪滿了整個花盆。今天,一部分蟲子順著蟲絲從它的源頭走起。

當這部分蟲子走了一個很短的“之”字形後,就拋掉了這條路。其餘的鬆毛蟲仍然順著原來的帶子行走。從這個分支路口開始,出現了兩個幾乎相似的隊伍,在盆沿上向著相同的方向行走,它們之間距離很近,有時合有時分,從始至終都有些混亂。

然而由於疲勞以及倦怠,使得隊伍更加混亂了。越來越多的鬆毛蟲腿部都受傷了,它們不再前進,使得前進隊伍的斷裂現象成倍增加。隊伍分成幾小段,每小段都有自己的領隊。這些領隊身體的前部一會兒伸向東邊,一會兒伸向西邊,來探測地形。一切都好像預示著鬆毛蟲將要發生解體,從而得到解救。但是,我的希望又再次成了泡影。當黑夜降臨之前,所有的鬆毛蟲又重新排成了一列,再次恢複到了回旋的狀態。

炎熱與寒冷一樣都是驟然來到。今天是 2 月 4 日,是個美麗而溫暖的日子。暖房裏特別熱鬧,大量的鬆毛蟲排成許多花環狀的圖形,爬出蟲窩,在滿是沙土的坡道上,上下起伏著、前進著,就像波浪似的。在那上麵以及花盆的盆沿上,鬆毛蟲組成的圓環總是時而分裂成幾個小段,時而又接連在一起。我是第一次看到由膽大的鬆毛蟲來領隊,由於炎熱讓它們變得特別興奮,當磚石或盆沿邊上的一對假鐵鉤阻礙了它們的時候,它們會將身體騰空,晃來晃去,以探測範圍的大小。在團隊停留的同時,它們會不斷嚐試很多次。它們會將頭突然擺晃起來,屁股也隨著不停地扭動。

一個改革者下決心要離開軌道,它鑽到盆沿的背麵,有 4 條鬆毛蟲也緊跟其後。其餘的鬆毛蟲仍然相信那條欺騙人的絲軌,不敢像膽大的改革者那樣,它們仍舊沿著前一天的路線繼續前進著。

這段很短的從總鏈條中分離出來的小鏈子,在盆壁上長時間地猶豫不定,全力地探索著。當它們向下爬到盆壁的中間時,卻又歪斜著向上爬回了行進的隊伍裏。雖然這回為了引誘這些饑不擇食的鬆毛蟲,我在花盆下兩手寬的地方放了一束鬆枝,可是最終仍然沒有成功。這些鬆毛蟲沒有通過嗅覺與視覺而獲得任何信息,雖然它們離目標很近了,但最終還是爬了上去。

然而這並不重要,因為嚐試不可能沒用。這些已經鋪在路上的絲線為即將進行的新的行動奠定了基礎,為解脫之路樹立了第一塊裏程碑。確實,過了三天,也就是試驗的第八天時,花盆上的鬆毛蟲一會兒都各自分開,一會兒又結合成小群,一會兒又變成長串,從花盆的盆沿上順著標著裏程的小道上爬下來。當太陽下山時,落在隊伍最後麵的鬆毛蟲也爬回了窩裏。

現在我粗略計算一下,鬆毛蟲在花盆盆沿上所待的時間為 7×24 小時,有時會因為某隻鬆毛蟲疲倦而耽擱,尤其是在特別寒冷的夜裏會有休息的時候,所以我從寬估量,將一半行進時間減去,還剩下 84 小時的行走時間。因此平均下來,鬆毛蟲每分鍾走 9 厘米,所行路程總長為 453 米,將近半公裏長。對於這些邁著小碎步的奔跑者而言,這簡直就是很舒服的散步。花盆的圓周也就是跑道的周長為 1.35 米,那麼,鬆毛蟲在這個從始至終都不會有結果的圓周裏,一直向著同一個方向共走了 335 圈。

盡管我已完全知道昆蟲隻要發生一點兒很小的意外就會變得昏頭昏腦,特別愚笨,可是這些鬆毛蟲仍然讓我感到驚訝萬分。我思考著,鬆毛蟲在下降時,由於遇到困難及危險而被迫停頓的時間,與由於不覺悟、不開竅而被迫停頓的時間是否一樣長呢?事實證明,下降時與向上爬是一樣的,都很容易。

鬆毛蟲有著靈活的身體,它能很熟練地繞過物體的突起部分,從下麵爬過去。它無論是順著垂直線還是水平線,無論是背朝上還是背朝下,走起來都易如反掌。而且,它是將絲線在地上完全固定好後才行走的,這樣腳下就有了一個緊貼著的支撐物,從而使身體無論處於何種位置及姿勢,都不用害怕會掉落下來。

8 天裏,我通過仔細的觀察才證實了這一點。我要再強調一遍:跑道有兩次起伏,它並不是處於同一個平麵上,在花盆盆沿的一處忽然凹下去,然後在稍遠的地方又鼓了起來。所以,在圓環的一段,鬆毛蟲的隊伍是在盆沿的背麵前行的。這種回旋翻轉的姿勢與位置還比較方便,沒有太大危險,所有的鬆毛蟲在轉每一圈的時候,都需要從始至終地重複一次。

在花盆盆沿上的每個拐彎處,鬆毛蟲都巧妙地繞過去了,所以若是不小心踏空了,也不能成為理由。由於鬆毛蟲缺少勸告它們拋棄這條絲帶的理性之光,因此,就算它們已經非常困苦,饑不擇食、居無掩蔽,甚至在夜裏會被凍得發僵,它們也仍然頑強地堅持留在已走過了上百次的帶子上。

它們與經驗與思考沒有緣分。雖然有走了半公裏長與 300 ~ 400 圈路程的考驗,可是它們並沒有從中學到什麼。它們若想回到窩裏,必須有偶然的環境與條件來相助。若是沒有在夜裏紮營時出現的混亂,或沒有因為特別倦怠而停留所帶來的混亂,或若是沒把那幾根絲帶扔到環路外,恐怕鬆毛蟲會死在那條狡猾的環形絲帶上。有幾條鬆毛蟲爬到了這些隨意放置的奠基工程上。它們又找不到路了,依然按照原來的習慣準備下降。然後它們借助一連串的偶然幫助最終完成了下降。今天,我想向希望在動物界底層找到理性根源的時髦學派推薦那些在鬆樹上成串爬行的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