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昆蟲的毒素(3 / 3)

正等待著孩子們的還有另一件令人驚訝的事,但這次有些悲慘。過了 15 天,蛺蝶羽化出來了。為了迎接這些到來的小家夥,我把一大張白紙放在鍾形罩下。我把孩子們叫來,他們會在紙上看見什麼呢?

擺在他們眼前的是帶血的斑點。從那穹形的頂上,一隻產了一滴紅水的蛺蝶掉了下來。嘩啦一聲!讓本來喜慶的今天變得不再是歡樂,而是焦慮,甚至是恐懼了。

我打發他們走了,走之前還叮囑他們說:“把你們剛才看到的東西記在心裏,如果以後有人再和你們談什麼血雨,也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了。一隻美麗的蝴蝶,就是它製造的帶血的斑點。這些斑點有的時候會在一些農村引起恐慌。剛出生的時候,這種蝴蝶就會扔掉毛蟲身體的殘餘。這些殘餘其實就是一種紅色稀糊。毛蟲的身體在華美的形式下進行重組,再一次獲得了新生。這就是它們全部的秘密。”

等我的那些天真的訪客離開後,對這些鍾形罩下的血雨我還得繼續研究。每隻多氯蛺蝶都仍然懸鉤在蛹殼上。它們從身體裏排出的一大滴紅液掉在紙上。紅液靜止後,一種由尿酸鹽形成的玫瑰色粉末沉澱出來,上麵漂浮著的液體的顏色像深胭脂一樣紅。

等這一切都幹透了的時候,我從有汙跡的紙上把其中幾個顏色最濃的斑點剪下來,並將其浸泡在乙醚裏。與開始的時候相比,這些斑點並沒有什麼不同。顏色還是紅的,液體則呈淡檸檬紅色。經過了蒸發以後的液體最後減縮為幾滴,在這時,我終於得到了用來浸那塊吸水紙的原料。

如果不想重複敘述的話,我還能說什麼呢?這次製備的灼燒劑,有著與我利用鬆毛蟲的糞便同樣的效果:瘙癢,發燒,肌肉腫脹發炎,還有些發顫,有醬汁一樣的東西滲出來,表皮被擦傷了,還生有頑固性的紅斑。直到 3 ~ 4 個月以後,紅斑才消失,但這個時候,潰瘍早就消失了。

傷口並不是很痛,但卻非常令人討厭,特別是樣子很難看。我發誓再也不上當受騙了。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讓肌膚受到腐蝕,隻要皮膚有瘙癢的感覺,能夠下結論時,我就把貼在手臂上的膏藥揭去。

我進行的都是一些很艱苦的試驗。在這個過程中,曾經有一些朋友責怪我不用動物來充當助手,例如用豚鼠。這是一種備受生理學家虐待的動物。對這些責備,我並不理會。在我眼裏,動物是淡泊忍耐的。當自己十分痛苦的時候,它們有的時候甚至會一聲不吭。如果它因受到酷刑而感覺到疼痛,這時它發出的叫聲,我不知道該怎樣準確地表達出來。而且,我還會把它們的叫聲同自己的某種感受聯係起來。

“灼熱,發癢,發燒。”蟲子肯定是不會這樣說的。相反,它隻會簡單地說:“痛。”為了仔細了解瘙癢的感覺,最好的辦法就是拿自己的皮膚來做試驗。因為在這一點上,自己才是唯一能夠深信不疑的證人。

對此,有人可能會笑我。但我不怕再做一次坦白交代。慢慢地,我對事情看得越來越清楚了。上帝之城①裏,曾經發生過虐待和毀滅蟲子的事情。我對此心存顧慮。就是最低等的動物,在我眼裏它的生命也應該受到尊重。我們能夠把它們的生命奪走,但卻不能再一次產生它們。讓這些無辜的動物安寧一點兒吧!在我們的研究工作中,並不存在同它們有利害關係的內容。它們是中立的,這一點我可以肯定。我們對很多事物都有好奇心,甚至有的時候會躁動不安。但這與它們有什麼關係呢?對它們來說,對事物的那種無知有些神聖,甚至是心安理得的。為了更好地了解情況,我們應該盡可能親自出馬,全力以赴。雖然犧牲了一點兒皮肉,但卻獲得了一種思想。這是值得的。

由於血雨的緣故,榆樹蛺蝶可能會留下某些疑點。這種奇怪的紅色產物,有著極為特殊的外表。難道它們也含有特殊的毒素嗎?為了找到答案,我去尋找蠶蛾、鬆樹蛾和大孔雀蛾,並把羽化的蛾排出的尿收集起來。

這些排泄物微微泛著白色,早已經被別的顏色弄髒了,上麵一點兒血的顏色都沒有。然而,試驗結果並沒有因此改變,毒素還是能清晰地表現出來。看來,所有毛蟲身上都有鬆毛蟲的這種毒素,就連那離開蛹的蛾也不例外。這種毒素是身體的殘餘,是一種尿的產物。

很多時候,人們的好奇心都很難得到滿足。在一個問題得到了答案後,這個答案又會立刻引發新的問題。這種天賦為什麼隻有鱗翅目昆蟲具備呢?在材料的性質方麵,它們身上所完成的這種器質性變化,不應該與其他昆蟲身上的變化不一樣。這種引起癢痛的殘屑,其他昆蟲也能製備出來。我必須馬上用自己掌握的資料證實這個問題。

給了我第一個答案的是花金龜。在一堆快變為泥肥的樹葉裏,我收集到了6 個花金龜蛹。我找了一個盒子,還在盒子底部鋪了一張白紙,然後把收集到的花金龜蛹放在裏麵。隻要這些蛹一羽化,紙上就會有完整的尿糊落下來。

這個時節對我的試驗非常有利,沒過多長時間,我就成功了。蛹排出物質的顏色為白色,正在變態中的昆蟲,大部分殘餘物的顏色都是這樣的。這種物質看上去微乎其微,但仍然導致我的前臂患上了瘙癢症,就連表皮也有了壞死的現象。壞死的表皮像鱗片一樣脫落了。因為我及時停止了試驗,所以才沒有出現潰瘍。我感覺到皮膚熱辣辣的瘙癢,直到這時,我才充分了解到長期接觸這種東西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現在我再談談膜翅目昆蟲。過去在鍾形罩下進行試驗的對象,采蜜的蜂也好,捕食性昆蟲也好,現在我都沒有找到它們的糞便,這給我留下了不少遺憾。我隻有一隻綠色葉蜂,它的幼蟲成群結隊地生活在赤楊樹葉上。我在鍾形罩下飼養著這些葉蜂的幼蟲。我從裏麵收集到的大量的黑色細糞便,都能把一顆頂針填滿了。這已經足夠了,它引起我皮膚的刺癢已經很明顯了。

這種不完全變態的昆蟲繼續充當著我的研究對象。我從中得到了一堆直翅目昆蟲的糞便。我對葡萄樹上的距螽和灰蝗蟲的糞便進行了一番考察。它們也一樣會在某種程度上引起癢痛。到這時,我才為自己進行試驗時的浪費感覺到遺憾。

我的肩膀被刺上了紅方塊,它好像在呼籲,快點結束吧!我的臂膀開始了罷工,拒絕增添新的傷痕。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已經足夠做出結論。其他昆蟲身上同樣存在著成串爬行的毛蟲的毒素,甚至於所有的昆蟲身上都有。很明顯,這毒素是昆蟲身體的尿的產物。

昆蟲的排泄物,特別是身體處於變態末期的昆蟲排出的排泄物,其中的成分有尿酸鹽,有的甚至完全是尿酸鹽。含有尿酸鹽的物質,一定會引起癢痛嗎?假如答案是肯定的,那麼鳥類或者爬蟲類的排泄物中也應該含有這種成分才對。這個疑點也值得用試驗來進行檢驗。

現在,我不可能去詢問爬行動物,它們也不可能告訴我,不過,詢問鳥兒倒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隻需要有它的答複就夠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得到了一隻食蟲的燕子和一隻食穀粒的金翅雀。消化的殘留物被清除以後,它們的尿一點兒都不具備引起癢痛的效力。因此我可以肯定,尿酸中並不含有這種引起瘙癢症的毒素。在昆蟲綱中,這種毒素依存於尿酸,但對其他動物來說,尿酸中則並不一定含有這種毒素。

我需要做的最後一步工作是,把這種引起癢痛的物質隔離起來,並從中取出一部分,以便我對這種物質的性質和特性進行研究。我的直覺告訴我,好像醫學能夠從這種物質中獲得某些啟示。它的效能即使比不上斑蝥素,但至少也與它不相上下。這種研究正合我的心意,運用自己喜愛的化學,是我心甘情願去做的一件事情。當然,我需要試劑、儀器、試驗室、昂貴的成套設備。但後者有點兒讓自己無法想象。

因為我這個時候正患上了一種可怕的貧窮的疾病。我為此感到十分痛苦,但對研究人員來說,恐怕貧窮這種疾病是司空見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