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墨屠【一】(2 / 3)

墨圖城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在帝國上百個城邦之中大概屬於能坐到靠前席位,但沒多少發言權的類別。不過好在墨圖城處於帝國北院,異族人要想南下,首先要通過的,就是墨圖。

【北境*大雪山】

艾爾瑪林站在大雪山祭祖崖上,看著天地間一片蒼茫,還有遠方那座昂麥人建立的軍事要塞以及自己山腳下族人的部落,他不知道該如何做了,他想聆聽一下祖先的旨意,可是祖先除了在兩年前選定自己當上部落酋長之後就再也沒眷顧過他,每天都是找那些老得走不動的祭祀來宣達自己的旨意。他已經厭倦了戰爭,但為了數萬族人的生存,卻不得不發動戰爭,來取得所需的資源。正當他思考著今年的冬季狩獵的時候,身後傳來戰靴踩踏雪地的聲音。

主上,有使來見。女人的聲音嚴肅而冷冽,抬起頭來卻是絕世的美麗。

希雅,我說過了,沒人的時候叫我艾爾瑪就行

是,主上。

艾爾瑪無奈的搖了搖頭,微笑著問道,是哪家的使徒?

昂麥人,回主上。昂麥起義軍。

知道了,我隨後就回來,你先下去吧。

是,主上。

艾爾瑪再一次轉過身來,看著腳下這片大地,心裏突然騰起一股氣焰,一種讓天下臣服的決心。這片土地,終究是我們蔓德凱人的,祖先之靈的聲音在他腦海中突然響起。

年幼的琳娜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爸爸早上突然說要帶自己到北方蠻子那裏做客,卻又叮囑自己到那兒之後不能稱呼他們蠻子,見到人要叫叔叔阿姨,伯伯爺爺,琳娜眨巴著眼睛點了點頭,跟著被自己視為英雄的父親上了北去的馬車。

一路上十歲的琳娜見到了很多新奇的事物,有路旁殘破的雕塑,漫天的飛雪,一旦遇到什麼不懂的,她就會問一直坐在馬車廂內的爸爸,今天的父親似乎特別耐心,不管琳娜問什麼問題都會認真的為她解答。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琳娜想。

馬車駛過空曠的大道,遠遠的望到群山時父親突然命令車隊停了下來,然後下車抱下琳娜,琳娜看看麵前的山穀,知道要步行了,於是乖乖的待在隨從奶媽懷裏。北方的冬天確實寒冷,一般馬匹都承受不住,所以進山隻好步行,不過琳娜倒是聽說過北方山裏蠻子的狼騎兵,據說那些士兵騎的都是一人高的巨狼,吃住都在一起,琳娜在南方也養了一隻幼犬,不過父親說北方太冷就沒帶過來。好想親眼看看那狼啊,琳娜這樣想著,不知不覺在父親懷裏的她已經到了蔓德凱人的部落,到處都是用獸皮,樹枝搭成的帳篷,琳娜看著這些破敗的房屋突然可憐起那些狼來,這是有多冷啊。

覺清一路走來,一邊抱著女兒看大雪山伊人卻滲人的雪景,一邊聽身邊的幕僚介紹蔓德凱家主艾爾瑪的情報,遠遠的已經能看到山腰的山門,和門前佇立的人。

先生,這就是蔓德凱的家主?覺清回頭問道

正是艾爾瑪。蔓德凱,主上

此人若真如先生所說,則大業可成。覺清又向那人望了一眼,那人竟向這邊做了個揖

大人,臣下還有一事相告,荀續突然停下躬身說道

先生不必如此,但說無妨,覺清連忙轉過身去扶住綠衣男子。

荀續直起身子,抱拳說道:微臣幼年與艾爾瑪。蔓德凱曾一起進學於賢士塔林,此人可比一顆磐石,威壓烈火無用,隻會讓他越打越硬,王上當懷柔,以友相稱,此人性忠義,無反複,更有野心,若謀略可成,則北原各地,名為蔓,實為隋。

覺清轉過身來,將目光放在山門那人身上,那人像是注意到這邊目光,遠看一眼,躬身行禮,卻是居高臨下。

覺清哈哈一笑,此人甚是有趣,不下山來迎,據山門而待,有禮數卻不失骨氣,好!

看來王上心中已有主意,荀續躬身道

覺清沒有回答,隻大步朝山門走去。

荀續走在背後,嘴角卻冒起了一絲微笑,一種沉浸在回憶中的笑

16年前,北原青玉城

荀家與蔓德凱人世交已久,荀續的祖輩是北原一帶的跑商,蔓德凱人的食鹽,布匹都是荀家從青玉城購置,再從蔓德凱人手裏交換皮毛,獸骨。荀續今年剛滿16,是可以跟著跑商的年紀了,一大早父親就帶著家人造飯起身,走正門,出城北,浩浩的往北邊去了,荀續是第一次跟著出來,心情像是8歲那年去帝都探親那般歡喜,出青玉,過池前,再過池後就到北原地界了,季當春初,北方的雪也不是那麼厚,隻在遠山處皚皚,傍邊望見的盡是一片青青,像是冬天裏隔夜盛著青瓜湯結霜的餐盤。荀續自幼不喜行商,隻愛遊山玩水,結友交情,卻又是這代宗主單傳,家裏自是愛惜得很,怎奈他不喜父輩安排,隻好揪住他,以北原變換的景色做誘餌,良苦勸得北行。這一路倒也乖巧,荀父隻以為他已近成年,受心專業了。卻不知荀續隻是喜得這路上不曾見過的景色,無暇其他罷了。

車隊行了一月有餘,終於到大雪山腳下,聽老幾輩說,春季還好,若是到了冬天,馬匹受不了嚴寒會凍死,隻好肩扛背負,一件一件貨物運進山去,遇上大雪封山,大家就在山腳紮營,防著狼群防著山裏的賊寇,那時都是好幾家人結成一隊,不像現在各家各做各的,路上遇到還要給對方設點小障礙,做點小手段。每每聽老人說道這些,年幼的荀續隻覺得那離自己很遙遠,他覺得自己生來就不是為這種生活而生的,他在等一個人,一個能讓他走南到北,閱盡天下的人,這一路走來,他覺得這個人,或許就在路的那一頭等著他。

跟著父親,一個部落一個部落的交易商品打了一個回轉,荀續卻覺得倦了,父親不滿便重口說了他幾句,負氣之下,他竟趁夜打了包裹逃出商隊去了,看著滿夜空的星辰羅列,聽著遠處豺嘶狼嚎,他突然覺得心裏滿了,不在空洞,迷茫。他站立望了望天,便向前走去,他不知道目標在哪,或許,隻是前方罷了,他又想,不知這天地的極端,又在哪裏?

也不知道走了幾月幾天,天界卻還是遙遙,荀續有點擔心起家人來,此刻他們必定在尋找自己,或者,按父親的性格,已經直接放棄自己了吧。身上帶的幹糧不多了,這幾天走下來都是荒無人煙的地界,連狼都似乎對這裏不重視,不過人卻是比野獸更為強的,像荀續,就已經走到這種連野獸都銷聲匿跡的地方了。荀續不確定以前有沒有人走過這裏,不過自己應該是走出了一條不屬於任何別人的路途,是他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

北原大雪山

隊伍漸漸繞過山頭,山門處那一襲雪衣的摸樣已經清晰起來,男子臉上還有些許稚嫩,不過長得卻更像是中原人,有蔓德凱人特有的高鼻梁卻沒有紅鼻子,不過覺清看清了他的摸樣之後卻是皺了皺眉,狼子野心,卻太過於養尊處優。在覺清眼裏,沒經過曆練的男人都成不了大器,隻有在最寒冷的煉獄裏淬煉,才能駕馭人世的薄寒為己所用。這時跟著隊伍一起走來的翻譯湊上來,詢問等下是否要翻譯,覺清擺了擺手,不用,按荀續說的去做,以禮待人,人必施還以禮,北原人雖開化不及中原,但是他們文化裏的謙遜,柔和,又不失剛毅,灑脫是我們要借鑒的,以後北原的外交估計就交給你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雖然我們是來求和的,但不代表日後不會反目。政治,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說完這些話,眾人已經來到了艾爾瑪麵前,艾爾瑪又淺淺的鞠了下身子,眾人寒暄片刻,便又開始了登山的路途。日頭接近地平線的時候,眾人終於走到了山腰處蔓德凱人的主城,不過所謂都城,看起來倒像是帝國一些邊陲的小鎮子。一行人穿過不算太高大的寨牆,來到了蔓德凱人最驕傲的建築--點將台之前,點將台之上立著一尊十多米的雕像,手指南疆,眉眼中帶著一份執掌天下的霸氣,除了荀續,艾爾瑪,一眾南人均是第一次看到這雕像,下屬的人眼中都是感歎,驚奇這鬼斧神工之作,覺清隻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看艾爾瑪,白衣男子像是覺察到了他的目光,衝著覺清微微一笑,除了笑意,那雙眸子裏卻沒有任何其他色彩。片刻,覺清打破了沉寂,問道:這位是?艾爾瑪笑了笑,說道:想必荀師弟當初學得要比我好吧,然後看了看覺清背後出神的荀續,眼裏竟帶著一絲挑釁。荀續卻也是反應很快,先向著覺清做個輯,然後再向著另一邊的艾爾瑪家主微微頷首,說道:蔓德凱家主,王上,此人乃是蔓德凱王國開國元帥-連戰,相傳,杜將軍是中原人出身,因被奸人陷害,逃到北原,並在此遇見第一代家主的女兒,兩人情投意合,於是連元帥幫著先主諾頓統一了北原,成為了蔓德凱的開國元勳,當年連元帥的最大願望就是南下束奸,但連元帥正當壯年時卻不明身亡,此事便不了了之。覺清聽了這一席話,心中便有了思量,荀續雖然足智,卻少了狡黠,為人太過誠實,艾爾瑪借他之口說出這番話,無非是表明自己的立場,要我幫忙?可以,不過事成之後我也得要點好處,先祖元帥的最大願望是南下,我也不例外。覺清看了看一旁因計策得逞洋溢的艾爾瑪,卻安心下來,此人有小聰明,卻無大智,雖然能算計,卻不會偽裝,到此,那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實了,這樣的話,此次會談必定十分順利。便說道,連元帥真乃大將也,若如今的蔓德凱有次將才,千萬昂麥不能當。說完,覺清頗有深意的看著艾爾瑪,他這番話說得很明白,你現在沒有這樣的人可以用,所以給我低調點。艾爾瑪也不愧為一家之主,反應過來之後立馬轉移話題,想必各位都勞累了,不如上金帳吃些東西,休息一夜,明日再來商討。覺清也不推辭,就跟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