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宮正殿,若萱孤身被帶到這裏。這裏也是皇上的寢宮,外間是皇上的書房,皇上在此批閱奏章,或單獨會見一些重臣的地方。
若萱跪在地上,看著正在批閱奏章的建興帝,想找到他臉上的一些神色變化。然而皇上隻是在專注的批閱著奏章。若萱跪著不敢動,隻是在等待。心跳在這種寂靜中不斷加快,若萱的手心裏沁出一層薄汗。
“欺君者何罪?”建興帝依舊沒有抬起頭來,隻是繼續看著奏章,開口森然的問道。
“欺君者--死罪也。”若萱頓了一下,還是清晰的答道。
“既然如此……”
“墨軒死罪,不足惜,但墨軒依然有話想說。”若萱再拜,她讓自己冷靜下來,麵對接下來的挑戰。
皇上不再看著奏章,終於抬起了頭,仔細端詳著這個孩子,在這時她會說什麼,他不得不好奇。“你憑什麼認為朕會聽你說?”
“墨軒剛剛進來,看見這書房上的匾額書著:端明博雅四個字。我認為,所謂端,當指端行處事;明則是明察秋毫。皇上將這四字掛著書房之上,必然想要提醒自己時時不忘行的端,處事明。”
這個丫頭著實有意思。皇上微微點頭。
得到允許,若萱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再拜,答“欺君罔上,誰人不知。敢冒此罪者,必有緣故。今皇上想要處死我,如棄草芥,不值一提。然而,這背後的緣故,我不得不說。”若萱喘口氣,壓製著心中的動蕩。
“這倒有意思,說下去。”皇上饒有興趣的看著若萱。
“當年皇上派人前往時,哥哥重病在床,危在旦夕。如果強行啟程,半路恐怕凶多吉少。試問,如果皇上看到高麗送來了一具屍體,會作何感想?”若萱已然顧不得什麼忌諱和忤逆,直言不諱,“皇上定然以為高麗有不臣之心,以此敷衍,如此以來,於大恒於高麗都將是個危機。”
“兩國互不信任,如何發展,如何安定,又如何興盛。因此,戰爭剛剛結束的高麗,斷然不能冒這個險,送哥哥前來。然而,直言拒絕,也隻會被認為是有意推延。到時候,有好事者從中推衍一二,必然認為是我朝不忠不信。”
建興帝看著這個低頭慷慨陳詞的孩子,不禁有些吃驚。其實,他並未有要這個孩子命的意思。隻是這個事情,也必須有個解決。事關朝廷顏麵,關乎大恒的威嚴,絕不可兒戲。如今知道了其中因由,他大體也能了解一二,如果換做是他,恐怕也會走此險棋。
“這麼說,你不但無罪,倒還是該表揚了!”
“墨軒自知死罪。隻是,希望不要因此牽連其他。”
“皇上,六皇子求見。”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小林子來報。
若萱聽到這裏,心下一驚。淩凱,怎麼來了……
“讓他進來!”
“是。”
看著淩凱出現,若萱心下稍安,淩凱看了一眼地上的若萱,那一個目光,堅定而溫暖。
“兒臣參見父皇。”淩凱跪在了若萱身邊。
“倒是自己來認錯了?那就說說你的道理吧。”淩凱會出現,建興帝並不奇怪,反而有些欣慰。他自然知道淩凱與墨軒一向交厚。此時如若淩凱貪生怕死不肯出麵,倒是他看錯人了。
“啟稟父皇,兒臣確實早得知墨軒是女子的事情。”淩凱開口先承認了事實,在這位高深莫測的父皇麵前,沒什麼值得隱瞞的。“兒臣未曾稟報,卻有自己的考慮,還想父皇屏退左右,容兒臣細稟。”
事情的發展似乎越來越有意思,建興帝思忖片刻,點頭應允。一並讓人也將若萱帶下去,先行軟禁楚雲館再說。
若萱心中不解,淩凱回頭望著被帶下去的若萱,微微一笑,那個笑容在這個時候看起來特別的安然。若萱不自覺的也淡淡挑起了嘴角。相視一笑,若萱離開了正殿,心底一片寂然。
“說吧!”皇上望著自己的兒子,期待著下麵的話。他希望自己一切都沒有看錯。
“父皇,孩兒在得知此事時也曾猶豫,但終究未言,出於三點考慮。”淩凱不緊不慢,似乎在陳述一件極普通的事情。
“首先,出於國家利益。當年的新羅不但破壞了我國邊界商貿發展,也使得邊界動蕩,百姓怨聲載道。而如今高麗新建不久,我大恒還要依靠其鎮守我大恒東部邊界,發展我邊界商貿。於我國大大有利。而這時將其欺君送人頂替世子一事公諸於世,隻會平添朝中爭議和邊疆動亂。無益於發展。此乃其一。”
建興帝此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欣慰來形容了,淩凱所言也正是他今日沒有將墨軒直接帶到金鑾殿審訊的原因之一。心下高興,卻不動聲色的皇帝,淡淡開口:“其二呢?”
“其二,出於道義考慮,高麗為了恢複國力,安定是必不可少的,送來公主頂替世子,也是權宜之策。以此彈丸之地,於我大恒相抗,本非明智之舉。因此,他們的欺騙不過是合乎了兩國都想迅速安定的心願。至於送來的是什麼人,其實根本沒那麼重要。如若他真要反,一個世子又如何。如果他願意臣服,一個公主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