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我們先來測試一下你的程度……你可會四書五經?”
夫子揮揮手表示不介意,捋著長須的手顫抖著,一臉興奮,像是發現了一個百年難見的奇才,希望我一張口就能吐出錦繡文章來。他那期待的眼神,讓我很是汗顏,極其緩慢極其無辜地問道:“什麼書……什麼經?”
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夫子臉色的確是變了一下,牙疼似的呲了一下嘴,深呼吸再呼吸……“吟詩作對呢?”
看到姚春一直對我使眼色,我決定“好心”地放過夫子,想他也一把年紀了,如果受刺激過度說不定就直接到蘇州賣鴨蛋了。
這個容易,不就是吟詩麼?清清嗓子,我想也不用想地開口:“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
“這,這……”
夫子食指比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抖得像秋天最後一片樹葉,卻仍沒有最後的絕望。或許,他剛才所說對於一個小孩子確實太過嚴苛了。更何況這打油詩雖然粗俗,倒也詼諧有趣。
“通曉三字經麼?”
語氣有些幹巴巴的,像是崩著一根細細的線,隨時都有斷掉的可能,這恐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夫子,我不識字。”
清脆脆的聲音,我答的很直接,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也可以看到夫子嘴角抽搐再抽搐,差點兒沒暈過去。
“老夫還有事,先告辭了。”
趙夫子臉色發白,急欲從這裏“逃離”,卻被一把拉住,娘親麵上雖有些掛不住,還是溫婉淺笑道:“趙夫子,請你來就是為小兒傳道授業,如果他什麼都懂,又何必請師傅?”
“令公子資質實在是……”
老夫子有苦難言,當著這江南第一商家沐夫人的麵兒,實在不好直接說……你這兒子太過魯鈍。想他一生辯才無礙,如今卻因一個黃口小兒不知如何是好。
“還請夫子親自教導,讓他明白做人的事理。”
深深一揖到底,言辭懇切地道,再加上那天價的學費,趙彥昌終究還是勉強答應了下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夫子拿著一本薄薄的三字經,翻開第一頁念了兩遍,然後讓我跟著學,一邊念還一邊搖頭,不知道是陶醉在書裏,還是在歎息自己的識人不明……好好的一個孩子,怎麼就……
“一直念,等會背了,夫子再講解什麼意思。”
說罷,再懶看我一眼,躺在椅上閉目養神去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
念了幾遍,實在是無聊之極,偷偷看夫子,他雙眼微合,呼吸均勻,似是睡著的樣子,娘付了他那麼多銀子,居然在我家睡大覺?
桌上是上好的青龍石硯台,墨也是最好的黛墨,據說寫在紙上一百年也不會褪色,不知道是真是假,不如今天來試試?
左瞧右瞧,四下無人,挑了一隻最細的毛筆,我輕手輕腳走到夫子麵前,一根兩根細細地染色,白眉變成了黑色,看起來果然比之前年前了很多啊!得意洋洋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我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