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不喜歡這個人,不相信他所說的一切。
但是,他說的沒有錯。她現在沒有錢,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連睡的這張床都是對方的,毫無值得對方圖謀的地方。
最後一個問題。
唐悅撫著胸口,凝視著他道:“那我為什麼會受傷?”
蘇夢枕目光中帶著幾分愛憐,他沒有避開這明亮的眼睛,即便這雙眼睛能照耀出他內心的醜陋和冷酷,他還是直視著她,溫柔地道:“因為有人嫉妒我們在一起,你又傻乎乎的不知道躲避,才挨了一劍。”
唐悅的表情漸漸從疑惑轉成了些許小心翼翼。
他伸手,幫她把一縷掉在頰邊的頭發撥到耳後。
但還是有幾縷不聽話,又掉了下來,蘇夢枕笑了,伸手還要去撥,唐悅躲開了。
蘇夢枕若有若無地勾了一下嘴角,臉上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他那樣平淡地笑著。
他一向很有耐心,不論是對待敵人,還是心愛的女人,都是一樣的。
唐悅垂下頭,用力地咬嘴唇。
她覺得很不舒服,不僅僅因為自己什麼都想不起來,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歡眼前這個人所說的一切。她慢慢地道:“可我總覺得有個很重要的東西,好像想不起來。”
蘇夢枕當然知道她說的是誰,但他絕不會那樣愚蠢告訴她真相。
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蘇夢枕顯然不是。
過了半響,他緩緩道:“你說的,也許是你的傾城刀。”
唐悅目中突然亮起一道光彩,她急切道:“我的……我的刀嗎?”
蘇夢枕點頭道:“你現在的狀況不能握刀,所以我將那把刀收了起來。你要是想看,也要等你的身體好起來再說。”
好像是的,是應該有一把刀,唐悅這樣想。
可是好像還是有什麼不對……
再仔細想下去,隻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心底深處那個不見底的黑洞仿佛釋放出不盡悲傷的情緒,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痛苦地流出了眼淚,蘇夢枕輕輕問道:“告訴我,你為了什麼哭?”
唐悅搖著頭,道:“我不知道。”
蘇夢枕道“不知道?”
唐悅覺得那種頭痛的感覺越來越劇烈,忽然掩麵痛哭,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再問我……求求你……別再問了……”
蘇夢枕瞧著她,皺了眉,握緊雙拳,很快又鬆開,道:“好,我不問。隻是我要告訴你,既然那是令你痛苦的事情,又何必去想起來。記不得一切,就會快樂得多。”
唐悅抬起頭,淚水含在眼中,她喃喃地道:“可那也許是珍貴的……珍貴的回憶。”
蘇夢枕挨著她在她身邊坐下,慢慢道:“珍貴的回憶,快樂的回憶,我都可以給你,把那些忘了吧。”
唐悅看著他春水般的眼睛,那裏麵似乎有一種誘惑,讓人不由自主跟著沉溺進去。
她的腦海中,陡然出現了一雙溫暖的眼睛,秀長清澈,充滿愛意。
她捂住頭,道:“讓我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蘇夢枕默默地看著她,起身離開。
唐悅的病情仿佛越來越重,因為她拚了命想要把那些丟掉的東西想起來,可越是掙紮就越是無濟於事。
她開始害怕,害怕一切的聲音,甚至不想推開窗子去呼吸外麵的空氣。最害怕的,是每隔一個時辰,蘇夢枕就會來看望她。
她簡直要被這個男人逼瘋了,他那麼不動聲色,可他即便隻是靜靜坐著,也能讓人有一種可怕的壓迫感。
她從剛開始的不喜歡,到現在,簡直有些害怕他了。
她不懂自己以前怎麼會喜歡這個人,甚至是為了他而放棄自己的性命。
唐悅整夜整夜地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回想,可還是一片茫然,什麼都沒有。
最難熬的是夜晚,因為那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
有一天晚上,她做了個夢。
那個夢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因為很熟悉,熟悉到令她的心髒怦怦地跳得厲害。
她坐在高高的樹上,看著遠處高大的房屋,穿戴華麗的客人和漂亮的馬車,心裏很沮喪,很難過。
一輛輛馬車駛過去,沒有任何一個人停下來看她一眼。
後來,終於有一個人發現了她,那人擁有讓她心動的麵容,理所當然地對著她微笑。
他仰著頭看她,溫柔的陽光給他的身上渡了一層明媚的色彩,他清澈的眼睛裏有陽光在熠熠生輝。
他招招手,似乎對她說了什麼。但唐悅再如何努力去聽,也隻能看到他的嘴巴張張合合,任何聲音都聽不到。
她心裏一急,大聲地追問。但那人卻落寞地笑了笑,仿佛不再想看到她似的,轉身走了。
她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拚命地喊著那個人,卻突然從樹上掉了下來。
無盡的深淵,唐悅從夢中驚醒。摸了自己的臉頰,竟然已經淚流滿麵。
為什麼?她看著自己手掌心晶瑩的眼淚,心中疑惑,為什麼竟會這樣莫名其妙地掉眼淚。
然後是難以言喻的心痛,這種心痛讓人感覺心髒都快要裂開,卻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很快,她就開始渾身發燙,一陣熱一陣冷,不止是心髒的部位,疼痛擴展到了全身。
喉嚨很渴,慢慢開始有灼燒的感覺。唐悅張大嘴,疼得想要呼救,卻不知為什麼,現在並不想看到任何人的臉。
她整個人蜷縮起來,手用力捂住曾經受過劍傷的地方,困難地呼吸。
原本以為寂靜的黑夜很難熬,現在才發現這種不能抵擋、沒有來由的痛苦才讓人更加絕望。
唐悅很難受,難受到恨不得自己不要再醒過來,額頭上的冷汗一點點地將枕頭弄得濕漉漉的,她連□□都發不出來。
蘇夢枕發現她的時候,她全身滾燙在發著高燒,卻還是壓抑著不肯叫任何人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