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顏色如火焰般映照在雲朵上,即使再灰暗的雲朵也著上了色彩。那種耀眼的光芒本身就是存在的吧,我們總是去在意雲層的厚重,而遺忘了零零散散灑下來的光輝;正是因為渴望光明,才不自覺的去在意烏雲的陰暗,但光亮無處不在,我們從未發覺。
天色漸暗,視線裏充斥著黑夜的顏色,車廂裏猛然閃起燈光,這種光線咄咄逼人,想要把習慣了幽暗光亮的我驅逐出去,我開始惶恐不安,這樣的偽光隻能短暫性的驅散人們心中對黑暗得恐懼,但假的永遠都是假的,僅給我帶來了短暫性的觸動,是無法比擬陽光的溫暖。
像這樣的騙子還不少嗎,訴說著自己的悲慘遭遇以博取同情,利用共鳴產生出卑微的抗爭心理,來賺取救贖錢。我不禁這樣想到,我的人生路已經訂好,我難道還要傻嗬嗬的去寄托些什麼,以求脫離苦海,別做夢了,我否定著自己內心的衝動,但那些小情緒卻仍在一絲絲的往外蹦。我苦苦掙紮著。
女孩經過我時,我沒有伸出手,對,一切都沒有改變,我還是該扮演自己囚徒的角色,承受著這些疲憊的活著。
"叔叔你不能這麼做。"小女孩小聲的說道。她是在對我說嗎,她知道我此刻內心的想法?我疑惑的回過頭去。看見小女孩低著頭站在一個帶著帽子的男人身旁,那個男子躡手躡腳的揣摸著自己的口袋,下意識的四處張望。女孩卻瑟瑟發抖。不是在說我嗎,我稍微放下了心。
"叔叔你不能這麼做。"小女孩的聲音提高了一倍,全車人的目光都開始聚攏過來,女孩的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那男子,看到那麼多目光對著他,生氣地說道:"不就是不想買花嗎,用不著這樣強買強賣吧。我買還不行嗎?"果然是假的嗎,我為自己的否定,仿佛增加了一絲信心。
"叔叔你不能這麼做!你不能偷別人的錢包!"小女孩似乎用盡最後的力氣,喊出了這句話。"說什麼呢你!"男子惶恐不安,一把將她推到在地,躋身往車前麵走去,乳白色的花朵散落一地,還被無情踐踏幾腳,女孩倒在地上,手裏死死攥著花籃,少許的花朵,在她的保護下,完好無損。
我的抵抗就在一聲聲的呐喊中消失殆盡,我心裏那個被遺忘的角落在女孩的行動中被重新喚起,散落在我腳邊的紫陽花,叩擊著我沉重的心門。最終我選擇去相信,相信她弱小身軀裏想要表達的東西,相信她即使戰栗不安,不敢直視卻仍激發的勇氣,相信整個車裏被這女孩感染的與命運相搏的抗爭力。如此疲憊與無奈的我,為什麼還會倔強的活著,不正是因為它嗎,那朵紫陽花。
"抓小偷啊,就是前麵那個灰色戴帽子的,司機師傅別開門,別把他給放跑了。"我起身說道。車廂開始躁動起來,小偷瞬間就被農民工和那個情侶男子給製伏,失主也終於反應過來,跑上前去要回丟失的錢包,我將小女孩扶起來,拍了拍她身上的塵土,向她詢問道:"沒事吧。你真勇敢。",她略帶感激看著我:"謝謝你叔叔。可是我的花。"她低頭又去拾起被踩扁踩黑的花簇,神色黯然。
我掏出錢包,準備想要購買那朵屬於我的紫陽花,失主卻搶先了一步:"小兄弟謝謝你啊,要不是你,這小子,這站下車就跑了。我承接這份莫名的感謝,實在是有愧,便對他說:"要謝你就謝她吧。"我指著正在撿花的女孩說道。"小妹妹,多虧了你啊,沒受傷吧。這樣吧,你的花,我全買了。包括那些被那小崽子踩爛的。"女孩眉角終於舒展開來:"被踩爛的可以不用給錢。""沒事,我撿起來,洗一洗,理一理不也還是花嗎?"失主愉快的說著。"那能不能給我留一朵,我想送給這個叔叔。"女孩猶豫著問道。
女孩將花給了失主,將一朵近乎純白的花簇給了我:"要不是叔叔第一時間站出來幫我,那個小偷,也許就跑掉了,我當時好害怕。這朵花送給你。謝謝您。"她又揚起她那燦爛的笑容。此刻我覺得不在那麼遙遠與神聖,反倒是某一種熟悉而親切的感覺,像是許久未馮,竟有少許的暖意在心頭蕩漾。我依舊掏出了錢包,給了她錢:"我才是要謝謝你,給了叔叔力量。那一天總會到來的。"我到站離去,留小女孩在車上迷茫的看著我。
路燈早已經打開,天上的雲彩已經被黑暗吞噬,我卻絲毫不在意,這一排排的路燈照亮著我歸途,使我不再懼怕天空中的黑暗,因為明天總會到來,眼前的迷茫不再使我停滯,枯燥乏味的生活不再單調與平凡,因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我又可以以更加強烈的姿態去抗擊命運,又可以以更加激情的生活方式控訴平凡,又可以以更加昂揚的鬥誌接受痛苦的磨礪。因為我擁有著一直支撐我的力量。
暗影中,妻子走了出來,帶著小跑與我相擁,她的臉上充斥快樂與幸福,她興奮的告訴我:"我找到工作了!我找到工作了!我難以按耐想親口告訴你這個消息。""原來你晚上睡那麼晚是一直在忙著找工作啊。"我恍然大悟到。"妻子卻溫柔的說:"對啊,因為我看見你每天工作那麼辛苦,到家了還熬夜,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我想著一定要找到一份工作,來幫你分擔。這一天總算被我盼來了。"原來這種力量就在我的身邊,自己卻絲毫沒有察覺,甚至連它的名字都已忘記。它叫什麼呢
"這簇花送給你。"
"哇,純白的紫陽花呢,好難見到的。好美。"
"你還知道紫陽花?"
"當人咯,考考你,白色紫陽花的花語是什麼?"
"不知道。"
"是希望。"
原來是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