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後我見到了多日不見的母親,她的神采似乎並沒有因為父親的死而遭受損傷。我知道那是因為爹還在陪著她。“爹”其實是一個女人,相當於母親的貼身女仆,但從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要我在背地裏這樣稱呼那個健壯的、嘴唇上有著一層黑色絨毛的婦人。我對這個稱呼倒也不很反感,反正真正的父親對我和母親都很淡漠,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不再同房,象客人一樣對彼此彬彬有禮。
父親的葬禮結束後,侯爵府就陷入了真正百無聊賴的氣氛。而關於母親和貼身女仆的傳言也越來越盛,家中大小奴婢都陶醉在這種曖昧的流言中,他們在任何碰麵的機會裏竊竊私語,交換彼此的最新發現。在我擰爛了幾個長舌奴婢的臉頰後,流言終於得到了暫時的平息,可我自己,也終於在偷聽到了母親房內怪異的響動後開始明白了母親與爹的關係。這種關係讓我惡心。
你應該把爹趕走。我走進母親的房間說,你不知道那些下賤的仆人說得有多難聽。
讓那些下賤的人說好了。母親不以為然地說,繼續擺弄著手裏的折枝梅花。我喜歡梅花,如果它們是黑色的就更好了。母親沉溺地把臉湊近那繁盛的花朵。我把它們插在墨汁裏,可那花瓣上的黑還是不夠濃。元卿,你有什麼辦法?
我讓你把爹趕走。我恍如未聞,堅持說。你難道不知道你已經把臉都丟光了?如果你舍不得趕她走,我走好了。
侯爺,你真的容不得我麼?爹忽然走進來,可憐而慈愛地看著我。
你不用管他!母親忽然發作起來,把插著折枝梅花的瓷瓶擲到地上,瓶中的墨汁濺上了她華麗的衣裙。趕她走,你說得倒是容易!母親滿麵怒容地望著我叫道。你知不知道,沒有她,我這些年的活寡是怎麼熬過來的!她不是奴仆,她是你爹,為什麼我們三個不能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好好地過日子呢?
可你們是兩個女人!母親荒謬的話語讓我忍不住大笑起來。我說我可不想被別人戳著脊梁骨羞辱,你們倆有病可我還是一個健康人。你是想把我也逼瘋麼?
那麼你就走吧。母親終於迸出了這句話。你走了,我是傷心,可如果她走了,我是生不如死。
我掛著桀驁的冷笑走出了母親的房間,然後開始收拾行裝。這其實是一個好機會,我終於可以開始自己向往已久的遊曆了。我什麼都不缺,隻是缺一個遊曆的目的。
找到一個身上有著黑色梅花的女人,你就真正什麼也不缺了。我出門的時候,爹帶著幾分神秘地對我說。黑色梅花是你的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