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淺淺六
寧國公主原來並不喜歡騎馬,但既然沒有什麼別的事可做,她隻能去騎馬,於是漸漸地愛上了這項運動。策馬狂奔時她可以忘掉一切,也忘掉從小母親的教導:“女孩子要端莊穩重。”每次想起這句話寧國公主就撇撇嘴。因為母親端莊穩重了一輩子,也沒得到一點寵愛,整天隻能看完蒼白的太陽升起又落下,再接著看蒼白的月亮重複同樣的軌跡。於是寧國公主更加用力地催馬前奔,留下一串隨從們惶恐的呼喚。
那一天與平日沒有兩樣。寧國公主獨自策馬遙遙地跑進一片草坡。她的來勢十分迅速,胯下的“烏雲踏雪”也是神駒,仰首長嘶之間驚起了一頭野驢,撒開細長的腿瞬間跑得無影無蹤。
寧國公主本來不以為意,哪知草坡邊的樹叢中頃刻擁出十餘名回紇大漢,氣咻咻地叫道:“誰把野驢王嚇跑啦?”“宰了他!”強弓硬弩,齊刷刷地對準了寧國公主。
“放肆!”寧國公主擺出了昂然的氣勢,“我是你們的可敦。把弓箭放下!”
大漢們卻峙立不動。看樣子,任你是回紇可汗,他們也不放在眼裏。
氣氛僵持,寧國公主有些膽寒了,卻終於坐直了沒有動,雙手緊緊地握住韁繩。
一個人從樹叢中走出來,兩道明亮的目光射到公主臉上。寧國公主有些悲壯地迎上這目光,固執地睜大了眼。終於,那人點點頭,大漢們的箭頭垂向了地麵。
遠處公主隨從的馬蹄聲近了。
那人的目光沒有遊移,反而更加犀利,那種威勢壓得寧國公主點了點頭。
那人手一揮,十餘個人重又隱進了樹叢,沒有半點聲息。
一陣風吹來,寧國公主覺得背上涼颼颼的,冷汗早把衣衫濕透了。腦中卻如同沸騰,雜亂無章地冒著想法的氣泡。
剛才那人,正是太子葉護。而那十餘條大漢,並非王帳中的侍衛,可看氣度身手,無一不是回紇一流高手。葉護想幹什麼,謀反?
最後兩個字實在太過恐怖,連想一想也是罪無可恕。寧國公主不敢再想,裝作不經意地問一個回紇侍從:“野驢王是做什麼的?”
侍從道:“回可敦,野驢王是聖物,能保佑回紇安和富庶。“
“還有呢?”
“還有……傳說誰做了野驢王的主人,誰就可以做整個回紇的主人。”
寧國公主並不傻,立時明白了葉護的意圖。這麼重大的隱秘被她窺見,葉護一定會殺她滅口。寧國公主不由打了個寒噤。
回到帳中,寧國公主看到了醉酒的可汗,旁邊還有幾個豔麗的侍妾。寧國公主眉頭一皺走出大帳,遠遠看見幾個孩子追逐嬉戲。心裏對自己說:“他畢竟是老了。”
掐下兩根草莖,寧國公主跟自己玩了一次“鬥草”的遊戲。左手的代表可汗,右手的代表葉護。她把兩根草莖套在一起,用力一扯——二者居然同時從中折斷。
寧國公主拈著斷成四截的草莖,怔在夕陽之中。這是什麼意思呢?。
是她折斷的,但寧國公主當時並不明白這個寓意。即使她知道,一切仍將無可挽回。